T.O.P戰(zhàn)隊基地的頂層。
這里是只屬于池也一個人的工作室，空氣安靜到只剩下服務(wù)器散熱風(fēng)扇規(guī)律的嗡鳴。
巨大的落地窗外，是申城璀璨如星河的夜景。
窗內(nèi)的世界卻被切割開來。
冷冽的黑、白、灰，構(gòu)成了空間的全部色調(diào)，如同主人不帶感情的內(nèi)心世界。
唯一跳脫的，是三聯(lián)屏上，游戲《Elysian Echoes》最新建模渲染出的瑰麗色彩。
池也靠在電競椅上，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下最后一行代碼，點擊了保存。
屏幕中央，一個手持長槍的女性角色模型緩緩轉(zhuǎn)動。銀色鎧甲在虛擬光線下流淌著金屬的冷光，每一片甲胄的銜接都完美無瑕，槍尖閃爍著一點寒芒，英氣逼人。
這是他的心血，他的王國。
他端起手邊早已冷掉的咖啡，剛送到唇邊。
【滴——】
工作室的門，被人從外面推開了。門禁系統(tǒng)發(fā)出清脆的電子音，卻沒有任何敲門聲作為前奏，顯得突兀又蠻橫。能在這里暢行無阻，并且有膽量不敲門的，永遠只有一個人。
池也甚至懶得回頭。
“池總，日理萬機，屈尊來我這小破地方，有何貴干？”
他的語氣帶著慣有的散漫，尾音還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。
“來看你為你那個燒錢的夢想，還剩下幾根頭發(fā)?！?/p>
一道清冽的女聲傳來，高跟鞋踩在光潔地磚上的聲音由遠及近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節(jié)拍器上，精準，且富有壓迫感。
最終，聲音停在他身后。
池漾，池氏集團的總經(jīng)理，也是這個世界上，唯一能對他進行“血脈壓制”的親姐姐。
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裝，長發(fā)干練地束在腦后，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“我很貴，也很忙”的精英氣場。
“讓你失望了，我的發(fā)量很健康?！?/p>
池也終于轉(zhuǎn)過椅子，掀起眼皮，正眼看她。
“倒是你，一臉算計，又準備賣掉公司哪個不賺錢的項目了？”
池漾沒理會他的挑釁，目光掃過他桌上的文件，最后落在他面前的屏幕上。
“《Elysian Echoes》，完成了？”
“還差最后的內(nèi)測和優(yōu)化?！?/p>
池漾點點頭，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得像手術(shù)刀。
“我看了你提交的追加投資申請。”
“三千萬，用于戰(zhàn)隊擴招和新游戲的全球宣發(fā)。”
池也挑了挑眉，沒說話。
他知道，正題來了，畢竟他這位姐姐從不做無意義的寒暄。
“董事會那幾個老家伙，不太同意?！?/p>
池漾的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今天的天氣。
““他們覺得電競行業(yè)泡沫太大，你的工作室雖然前幾年盈利不錯，但這次的投入產(chǎn)出比，風(fēng)險太高?！?/p>
池也嗤笑一聲，身體向后靠去，電競椅發(fā)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。
“那群連電腦關(guān)機都要秘書幫忙的老古董，他們只懂房地產(chǎn)和股票，懂什么叫電競？”
“他們不懂電競，但他們懂錢?！?/p>
池漾一句話就堵死了他的吐槽。
“他們需要看到更穩(wěn)定的回報預(yù)期，更具爆炸性的市場熱度?！?/p>
“簡而言之，”池漾頓了頓，“他們需要一個能說服他們打開錢袋子的理由?！?/p>
池也的指尖在桌面上無意識地敲擊著，發(fā)出沉悶的聲響。
“所以？”
池漾從隨身攜帶的愛馬仕手袋里，拿出了一份文件，動作優(yōu)雅地放在他面前的桌上。
那不是一份商業(yè)合同，只是幾張打印出來的A4紙。
【《心動方程式》戀綜節(jié)目策劃案】
池也的視線只停留了不到一秒，就嫌惡地移開。
“我對你的娛樂項目沒興趣?！?/p>
“我投資的?！背匮a充道，“節(jié)目熱度很高，上一季的冠名費就破了九位數(shù)?！?/p>
“恭喜你?！背匾驳幕卮鸷翢o誠意，“投資眼光一如既往的毒辣。”
“謝謝夸獎?！背匮耆皇苡绊?，她伸出涂著裸色指甲油的纖長食指，點了點那份策劃案。
“現(xiàn)在，我需要你，為我這個成功的項目，再添一把火?！?/p>
工作室里的空氣，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。
池也臉上那層散漫的偽裝終于被撕裂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看神經(jīng)病一樣的審視。
“你想讓我去參加這個？”
他的聲音里滿是不可思議。
“池漾，你是不是今天會開太多，腦子壞掉了？”
“我的腦子很清醒?！?/p>
“我的腦子很清醒?！背匮屏送票橇荷系慕鸾z眼鏡，“節(jié)目組缺一個有分量的男嘉賓，你的人氣和外形，都符合要求?！?/p>
“我不符合?！背匾蚕胍膊幌刖途芙^。
“我沒時間，也不想把我的私生活擺到鏡頭前，讓一群根本不相干的人指指點點。”
“你沒有私生活?！?/p>
池漾無情地戳穿他。
“你的生活只有游戲，代碼，還有你那群只會對著屏幕喊‘666’的隊員?！?/p>
池也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。
“你參加這個節(jié)目，既能幫你自己的游戲做免費的頂級宣傳，又能滿足我這邊作為投資方的要求。一舉兩得?！?/p>
“我拒絕?！背匾矓蒯斀罔F，聲音冷得像冰。
“讓電競?cè)Φ摹疇a神’去參加戀愛綜藝？你想讓我的粉絲怎么想？想讓T.O.P戰(zhàn)隊成為整個行業(yè)的笑柄嗎？”
“他們只會覺得你很有魅力，甚至?xí)槟愕纳虡I(yè)價值而尖叫?！背匮恼Z氣不容置喙，“你只需要在節(jié)目里露個臉，偶爾，提一下你的新游戲。剩下的事情，公關(guān)團隊會處理得天衣無縫。”
“我說了，不去。”
池也的態(tài)度堅決到?jīng)]有一絲回旋的余地。這已經(jīng)觸及到了他的底線。
池漾看著他，忽然笑了。那笑容很淡，很淺，卻讓池也莫名地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。
“行啊?！彼频L(fēng)輕地收回了那份策劃案。
“不去就不去吧?！?/p>
她轉(zhuǎn)過身，踩著高跟鞋，像是真的打算就此作罷，干脆利落。
“那你那三千萬的追加投資，也自己想辦法吧?！?/p>
“董事會那邊，我會如實轉(zhuǎn)告你的決定。”
池也的瞳孔，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，猛地一縮。
“你威脅我？”
池漾停下腳步，回過頭，臉上是無辜又理所當然的表情，仿佛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。
“我沒有威脅你，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。”
“參加節(jié)目，投資到賬。不參加節(jié)目，投資擱淺?！?/p>
“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選擇題，不是嗎？弟弟?！?/p>
最后那聲“弟弟”，被她叫得意味深長，像一把柔軟的刀，精準地捅進了他的命脈。
工作室里再次陷入死寂。
服務(wù)器的嗡鳴，像是在無聲地嘲笑著他的窘境。
池也死死地盯著面前的屏幕，屏幕上那個英姿颯爽的女戰(zhàn)士，是他和團隊熬了上千個日夜的心血。
他仿佛能看到，工作室里那些年輕的臉龐因為一個技術(shù)難題徹夜不眠，那些為了同一個夢想而燃燒的青春。
服務(wù)器要升級，美術(shù)組要擴招，海外的宣發(fā)渠道要打通……
每一項，都像是一個張著巨口的怪獸，瘋狂吞噬著金錢。
而他，是T.O.P的隊長，是所有人的主心骨。
他不能讓這個即將沖出地平線的太陽，死在黎明之前。
“為斗米折腰”。
這句話，從未如此清晰、如此屈辱地，出現(xiàn)在他的腦海里。
池漾就那么好整以暇地站著，她了解他，就像了解自己一樣。
她知道他的軟肋，他的死穴，在哪里。
良久。
池也終于開口，聲音有些干澀。
“我有一個條件?！?/p>
池漾的嘴角，終于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，勝利的弧度。
“說?！?/p>
“我只參加第一期?！?/p>
“不行?！?/p>
池漾拒絕得干脆利落。
“合同至少要簽半季，這是我的底線。”
池也的拳頭在身側(cè)悄然握緊。
我不會配合他們做任何無聊的游戲，也不會跟任何女嘉賓有不必要的互動。”
“可以?！?/p>
池漾點頭，像是早就預(yù)料到了。
“你只需要本色出演就行。你這張臉，就算坐在那里當一尊冰雕，收視率都不會低?！?/p>
池也閉了閉眼，感覺一股火氣直沖天靈蓋，幾乎要將理智燃燒殆盡。
他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。
“成。交?！?/p>
“合作愉快?！?/p>
池漾將那份策劃案重新放回他桌上，像是在交接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商品。
“明天節(jié)目組的人會聯(lián)系你，把流程跟你對接一下。別耍脾氣，配合一點?！?/p>
她說完，踩著高跟鞋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。
【滴——】
門禁再次響起，工作室的門緩緩合上，隔絕了外面的世界。
室內(nèi)，重新恢復(fù)了安靜。
池也靠在椅子上，全身脫力，目光空洞地看著桌上那份輕飄飄的A4紙，感覺那比他敲過的任何代碼都要沉重。他煩躁地抓起那份策劃案，猛地揉成一團，狠狠扔向了墻角的垃圾桶。
紙團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，精準落入桶中。
然而，幾秒鐘后，池也站起身，面無表情地走過去，彎腰將那個紙團撿了回來。
他回到座位上，沉默地、一寸一寸地，將那份滿是褶皺的策劃案重新展開，撫平，放在桌面上。
池也煩躁地翻動著紙頁，策劃案上關(guān)于節(jié)目環(huán)節(jié)、場景布置、商業(yè)植入的方案一晃而過，他一個字都沒看進去，直到翻到最后一頁，那是針對嘉賓的規(guī)則和注意事項。
池也的目光，落在了其中一條規(guī)則上。 【為保證真實性，所有嘉賓在入住‘心動小屋’前，對其他嘉賓的信息一無所知?！?/p>
他冷哼一聲，眼底的屈辱和怒火漸漸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冷靜與算計。
真實？不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商業(yè)作秀。
而他，就是其中最不情不愿，卻又身價高昂的展品。
池也拿起手機，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擊，給自己的助理發(fā)了一條信息。 【把《Elysian Echoes》最新的宣傳片素材，以及所有適合植入的亮點方案，整理一份發(fā)我?！?/p>
既然成了商品，那就要把自己的價值，壓榨到極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