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件打開的瞬間,我感覺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。
里面沒有血腥的視頻,沒有冗長的報告。
只有一張照片。
一張黑白合照。
照片里有十幾個人,男男女女,都穿著白大褂。他們站在一棟大樓前,笑得很開心。
大樓的門口,掛著一個牌子。
牌子上寫著:「清源心理研究中心」。
照片的最中間,站著兩個人。
一個是周行知。那時的他,意氣風(fēng)發(fā),戴著眼鏡,笑得像個陽光大男孩。
另一個,是裴思源。
照片里的她,比現(xiàn)在年輕很多。扎著馬尾,沒有化妝,素面朝天。但那雙眼睛,和現(xiàn)在一模一樣,清冷、銳利。
她沒有笑。
她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,看著鏡頭。
她和周行知站得很近,肩膀幾乎靠在一起。
我往下看,找到了這張照片的拍攝日期和說明。
「清源中心『銜尾蛇計劃』第一期研究員結(jié)業(yè)合影。三年前。」
銜尾蛇計劃。
這個名字讓我后背發(fā)涼。銜尾蛇,咬住自己尾巴的蛇。象征著循環(huán)、永恒,也象征著自我吞噬。
一個心理研究計劃,為什么要叫這么一個詭異的名字?
我繼續(xù)往下翻。
后面是「銜尾蛇計劃」的詳細(xì)介紹。
這是一個由周行知主導(dǎo)的、極度保密的實驗項目。
實驗的目的,是研究如何通過深度催眠和精神暗示,來「重塑」一個人的道德觀念和行為模式。
說白了,就是洗腦。
實驗的對象,是十名重刑犯。那些在孽鏡臺里都屬于最高污染等級的,反社會人格的怪物。
實驗的地點就是清源中心——那場火災(zāi)發(fā)生的地方。
而裴思源,在計劃里的身份,是「首席倫理官」。
他負(fù)責(zé)監(jiān)督整個實驗過程,確保不出現(xiàn)無法控制的后果。
我看得手腳冰涼。
我終于明白,那場火災(zāi),到底是怎么回事了。
根本沒有什么兇手。
是實驗失控了。
是那些被當(dāng)成小白鼠的重刑犯掙脫了籠子,反噬了他們的「主人」。
周行知就是第一個被反噬的人。
那張死亡名單,不是兇手的預(yù)告。
是「銜尾蛇計劃」的清理名單!
是他們自己,要清理掉所有知道這個計劃存在的人!包括他們自己!
我關(guān)掉檔案,跌坐在椅子上,大口喘著氣。
一個可怕的念頭,在我腦海里成型。
裴思源。
她是幸存者。
也是……執(zhí)行者。
她接近我,給我做治療,根本不是為了治好我的病。
她是在評估我。
評估我這個孽鏡臺審查員,到底知道了多少,到底有沒有被「污染」。
如果我沒問題,她會放我走。
如果我像周行知一樣,發(fā)現(xiàn)了不該發(fā)現(xiàn)的秘密……
我不敢想下去。
我逃離了檔案室。
回到宿舍,我把自己關(guān)在房間里。
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。臉色慘白,眼神里充滿了恐懼。
我完了。
我知道了她的秘密。她不會放過我的。
她會像清理周行知一樣,清理我。
那一周,我活在地獄里。
我不敢出門,不敢見任何人。一點風(fēng)吹草動,都讓我驚恐萬分。
我甚至開始出現(xiàn)幻覺。
我總覺得,墻角里,床底下,有人在監(jiān)視我。
到了周三,我?guī)缀跏潜蝗思苤?,才拖到了裴思源的治療室?/p>
我像個犯人,等待著最后的審判。
她還是坐在那張椅子上,看著我。
「你臉色很差。」她說。
我沒說話,只是死死地盯著她。
「你看了不該看的東西,對不對?」她問。
我心臟一縮。
她笑了。這次是真的笑了。嘴角揚起一個冰冷的弧度。
「陳舟,你比我想象的,要更有趣一點?!?/p>
「你想怎么樣?」我聲音嘶啞。
「我不想怎么樣?!顾吭谝伪成希藨B(tài)很放松,「我只是想告訴你,你看到的,不一定是真相?!?/p>
「什么意思?」
「『銜尾蛇計劃』,火災(zāi),死亡名單……」她慢悠悠地說出這些詞,像在欣賞我臉上驚恐的表情,「這些,都是你幻想出來的?!?/p>
「我幻想的?」我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,「我在 S 級檔案里親眼看到的!」
「是嗎?」她反問,「那份檔案,現(xiàn)在還在嗎?你再去看看?」
我愣住了。
「你把它刪了?」
「我什么都沒做?!顾f,「因為那份檔案,從一開始,就不存在?!?/p>
「不可能!」我吼道。
「陳舟,你的病,比我想象的更嚴(yán)重?!顾难凵瘢肿兓亓四欠N憐憫?!改惆言谀蹒R臺里看到的碎片,和你自己的恐懼,編織成了一個巨大的,關(guān)于陰謀論的故事。你把我,塑造成了這個故事里的反派女主角?!?/p>
她站起來,走到我面前。
「你覺得我是個危險的,美麗的,充滿秘密的女人。你對我又怕又好奇,甚至產(chǎn)生了一些……不該有的想法。」
她俯下身,靠得很近。
那股熟悉的,青草混合著消毒水的味道,鉆進(jìn)我鼻子里。
「你渴望我傷害你,又渴望我拯救你。你在幻想我,陳舟。用你那套審查員的邏輯,分析我,解構(gòu)我,意淫我?!?/p>
她的聲音,像魔鬼的低語。
「但事實是,」她伸出手,輕輕撫摸我的臉頰。她的指尖很涼,像蛇的皮膚。
「我只是你的醫(yī)生。而你,只是一個精神已經(jīng)崩潰,活在自己幻想里的可憐蟲。」
我的大腦一片空白。
她說的是真的嗎?
那份檔案,那些照片,那段文字……難道,真是我自己想象出來的?
我的病,已經(jīng)嚴(yán)重到這個地步了嗎?
我看著她。她的眼睛那么真誠,那么清澈。
充滿了對一個病人的關(guān)切和擔(dān)憂。
我……真的瘋了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