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“回響”能力是“言靈”,屁用沒有。
因為它需要一種沒人懂的古老語言。
在末日避難所里,我就是個靠坑蒙拐騙換口飯吃的垃圾。
直到那天,我被堵在廁所里,餓著肚子,念出了那串滾瓜爛熟的音節(jié)。
我沒指望別的,就想聽個響。
結果,一個女人出現(xiàn)在我面前。
一個不該存在于這個世界的女人。
她成了我的“回響”。
她給我食物,給我尊嚴,給我力量。
她替我殺人。
她用她冰冷的手指,撫摸我的脖子,問我什么是“喜歡”。
他們說,我召喚出了舊日支配者。
他們說,這是契約,我要付出代價。
我不知道。
我只知道,當她赤身裸體地站在我面前,用那雙不屬于人類的眼睛看著我時,我沒辦法拒絕。
這個末日,好像變得有意思起來了。
通風管道在頭頂嗡嗡響,一股尿騷味混著消毒水的味道,熏得我腦子疼。
我叫程野,編號734。這是我在“方舟”避難所活下來的第三年。
我的回響,叫“言靈”。
聽著挺牛逼。
實際上是個屁。
它需要用一種沒人聽得懂的古老語言來發(fā)動。我試過,除了把自己弄得像個傻子,沒有任何效果。
“程野,滾出來!”
門板被踹得砰砰響。是王虎。那個管理三層物資的胖子。
“王哥,我在拉屎。鬧肚子。”我靠著冰冷的隔間門,聲音裝得有氣無力。
“少他媽放屁!你今天交的罐頭,是三年前的貨!差點吃死老子!”
我心里一沉。操,被發(fā)現(xiàn)了。
“怎么會呢,王哥,我可是從四區(qū)那邊好不容易換來的……”
“我管你從哪兒換的!今天不給老子一個說法,我就把你的腿打斷,扔出去喂那些‘畸變體’!”
我沒說話。
我能有什么說法?
我就是個騙子。一個靠著察言觀色,用些沒用的小玩意兒,從別人指縫里摳點食物殘渣活下來的可憐蟲。
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。
我一天沒吃東西了。
王虎的腳步聲在外面踱來踱去,像一頭焦躁的豬。
我知道我躲不過去。
出去,就是一頓毒打,然后被搶走身上最后一點東西。
絕望。
冰冷的絕望,順著脊椎往上爬。
我蹲在馬桶上,看著滿是污漬的墻壁。墻上有人用釘子劃了一行字:想死。
我不想死。
我只是餓。
我閉上眼睛,腦子里又開始不受控制地回響那些音節(jié)。
那是我小時候,還沒爆發(fā)“十日終焉”的時候,從一本破爛的古書上看到的。書早就沒了,但那些奇怪的發(fā)音,像烙印一樣刻在我腦子里。
我一直覺得,這就是我“言靈”的鑰匙。
我也一直覺得,這把鑰匙打不開任何門。
就是一種強迫癥。一種習慣。像有人緊張了會抖腿,我緊張了就想念叨這些。
“Klaatu...Barada...Nikto...”
我小聲地,胡亂地念著。
反正沒人聽見。反正不會有任何事發(fā)生。
就是發(fā)泄一下。
嘴唇干裂,發(fā)出的聲音又啞又難聽。
“Egn'a...Fhtagn...Cthulhu...”
一串更復雜的音節(jié)從我喉嚨里滾出來。
這一串,我念得最熟。我總覺得它最特別。
念完,我喘了口氣。
外面,王虎的耐心好像到了極限。
“程野!老子數(shù)三聲!”
“三!”
我扶著墻,準備站起來,接受命運。
“二!”
我握了握拳頭。至少,我要往他鼻子上打一拳。
“一……”
王虎的聲音停了。
外面,安靜了。
通風管道的嗡嗡聲,好像也停了。
死一樣的寂靜。
我愣住了。怎么回事?
難道他走了?
我屏住呼吸,耳朵貼在門板上。
什么聲音都沒有。
不對勁。
太不對勁了。王虎那種人,不把我拖出去打個半死,絕對不會罷休。
我猶豫了幾秒,手慢慢地,搭上了門鎖。
輕輕一擰。
門,開了條縫。
走廊的燈光慘白。沒有人。
王虎和他那兩個跟班,都不見了。
地上,只有一灘水跡。暗紅色的,黏糊糊的。
像是什么東西被……拖走了。
我頭皮發(fā)麻。
我立刻關上門,重新鎖好。
我靠在門上,心臟狂跳。
怎么回事?剛才發(fā)生了什么?
我看向這個小小的隔間。
燈光在閃。
一明,一暗。
我的影子被拉長,又縮短。
然后,我看見了。
在我的影子里。
站著另外一個“人”。
一個女人的輪廓。
她就站在那里,比我的影子更黑,更深邃。
我全身的血都涼了。
燈光又閃了一下,恢復了正常。
那個黑影,不見了。
但隔間的空氣里,多了一股味道。
不是尿騷味,也不是消毒水味。
是一種……像暴雨過后,泥土混著青草的味道。又帶著一點點海水的咸腥。
很干凈。很……原始。
我嚇得一動不敢動。
剛剛,是我眼花了?
還是……
我低頭,看著自己的手。
我剛剛,念了那段話。
那段我念了無數(shù)遍,從來沒有任何反應的垃圾話。
“咚咚?!?/p>
門被敲響了。
很輕,很有節(jié)奏的兩下。
我的心臟差點從喉嚨里跳出來。
“誰?”我的聲音在抖。
門外,一個聲音響起來。
一個女人的聲音。
清脆,干凈,不帶任何感情。像一塊冰掉在玻璃上。
她說:
“我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