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瑤沒再說話。
她只是看著我,看了很久。那眼神像是在評估一件工具,或者一個精神病人。
最后,她點了點頭。
“我需要什么?”
“力量,和一把焊槍。”我說,“還有,盯著所有靠近我們的人。”
“明白?!?/p>
接下來的時間,我們變成了工地上最忙碌的工人。
我負責(zé)設(shè)計和技術(shù)。她負責(zé)體力活和安保。
合作意外的順暢。她的話很少,但總能在我需要的時候,把最合適的零件遞到我手上。她力氣很大,搬運那些沉重的鋼板時,手臂上的肌肉會繃成好看的條狀。
我畫了一張草圖。
一個簡陋的載人艙,其實就是那個氧氣瓶。我們需要在上面開一個門,再加固內(nèi)部結(jié)構(gòu),裝上簡易的座椅和緩沖材料。
最關(guān)鍵的是推進器。
我找到幾個廢棄的火箭發(fā)動機噴口,雖然不大,但把它們捆綁在一起,填充上我特制的燃料,應(yīng)該能產(chǎn)生足夠的瞬間推力。
燃料的配方,是我以前在一個化學(xué)實驗室里看到的。幾種常見的工業(yè)化學(xué)品混合,效果堪稱炸藥。
“我們需要更多的硫磺和硝石?!蔽覍φ谇懈钿摪宓募粳幷f?;鸹ㄋ臑R,映著她專注的側(cè)臉。
她停下手里的活,摘下面罩,甩了甩頭上的汗。
“園區(qū)東邊的倉庫,我見過?!彼f,“我去拿。你這里……”
“我能搞定?!?/p>
她點點頭,拿起槍,就朝東邊走去。
她走路的姿勢很好看,腰很直,像一桿標(biāo)槍。
我看著她的背影,心里那點不信任,稍微松動了一點。
也許,她真的是一個不錯的合作伙伴。
我低下頭,繼續(xù)手里的工作。
給氧氣瓶開門是個精細活。不能破壞整體的承壓結(jié)構(gòu)。我用粉筆畫好線,啟動等離子切割機。刺眼的白光亮起,發(fā)出滋滋的聲響。
我太專注了。
以至于沒有聽到背后的腳步聲。
直到一個冰冷的,硬邦邦的東西,抵在了我的后腰上。
我身體一僵。
是槍口。
我慢慢地,關(guān)掉了切割機。
“別動。”
一個沙啞的男聲在我身后響起。
我眼角的余光,瞥見兩個人。
是那個絡(luò)腮胡大漢,還有另一個瘦高個。他們手里都拿著武器,是那種用鋼管和釘子自制的,簡陋但致命的玩意兒。
“小子,挺能干啊?!苯j(luò)腮胡嘿嘿地笑,“這是在造什么好東西?飛船嗎?”
“規(guī)則禁止飛行?!蔽依潇o地回答。
“老子管他什么狗屁規(guī)則!”絡(luò)腮胡用槍口頂了頂我的腰,“我們只知道,誰有辦法,誰就是老大。把你的方法,告訴我們?!?/p>
“我沒什么方法?!?/p>
“嘴還挺硬?!笔莞邆€走了過來,踢了一腳地上的氧氣瓶,“這玩意兒,是給你自己準備的棺材嗎?”
“是給你們準備的?!?/p>
一個清冷的聲音,從他們身后傳來。
絡(luò)腮胡和瘦高個猛地回頭。
季瑤站在他們身后十幾米遠的地方。
她回來了。
手里提著一個麻袋,看起來沉甸甸的。另一只手,平舉著那把改裝過的突擊步槍。槍口穩(wěn)穩(wěn)地對著絡(luò)腮胡的腦袋。
“把槍,從他身上拿開。”季瑤的聲音,比手里的槍還冷。
絡(luò)腮胡愣了一下,隨即笑了。
“就你一個娘們?嚇唬誰呢?”他把抵在我腰上的槍,又用力頂了一下,“信不信我先崩了他?”
季瑤沒說話。
她只是把手里的麻袋,輕輕放在地上。
然后,她抬起槍。
“砰!”
一聲巨響。
不是槍聲。
是絡(luò)腮胡腳邊的一塊石頭,炸了。碎石屑濺起來,打在他的褲腿上。
他嚇了一跳,低頭看去。
石頭上,多了一個彈孔。
季瑤的槍口,還冒著青煙。
“下一發(fā),就是你的腦袋?!奔粳幷f,“我數(shù)三聲。”
“一?!?/p>
絡(luò)腮胡的臉色變了。他看了一眼季瑤,又看了一眼我。
“二?!?/p>
瘦高個有點慌了,拉了拉絡(luò)腮胡的衣服。
“大哥,這娘們好像是來真的……”
“閉嘴!”絡(luò)腮胡吼道。
“三。”
季瑤的聲音落下的瞬間。
“砰!”
又是一聲槍響。
這次,子彈擦著絡(luò)腮胡的耳朵飛了過去,打在他身后的鋼板上,發(fā)出一聲刺耳的當(dāng)啷聲。
絡(luò)腮胡感覺到了。那顆子彈帶起的熱風(fēng),燎著了他的耳廓。
他渾身一顫,手里的槍,再也拿不穩(wěn)了。
“別……別開槍!”他喊道。
季瑤沒理他,槍口依然穩(wěn)穩(wěn)地指著他。
我趁這個機會,猛地轉(zhuǎn)身,手肘狠狠地撞在絡(luò)腮胡的肋骨上。
他悶哼一聲,手里的土制火槍掉在了地上。
我一腳踢開。
瘦高個見狀,舉起手里的鋼管就要朝我砸下來。
但他沒機會了。
季瑤的槍口,已經(jīng)對準了他。
“放下?!?/p>
瘦高個的動作僵在半空,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。他猶豫了幾秒鐘,最后還是把鋼管扔了。
“滾?!?/p>
季瑤只說了一個字。
那兩個人,屁滾尿流地跑了。
我看著他們狼狽的背影,松了口氣。
然后我轉(zhuǎn)過身,看著季瑤。
她也正看著我。
槍口,還熱著。
“謝了?!蔽艺f。
“這是合作的一部分。”她把槍收回來,走到我面前,“你欠我兩發(fā)子彈?!?/p>
“出去之后,還你一個彈夾。”
她嘴角似乎牽動了一下,但很快又恢復(fù)了那副冷冰冰的樣子。
她彎腰,撿起地上的麻袋。
“硫磺和硝石?!彼f,“還有這個?!?/p>
她從麻袋里,掏出了一個東西,遞給我。
是一個軍用的急救包。
里面有繃帶,有消毒藥水,還有幾支嗎啡。
“你……”我有點意外。
“你的計劃,聽起來就不怎么安全?!彼f,“我不想我的投資,半路死在感染上。”
我接過急救包,感覺有點沉。
“你就不怕,我拿到東西,把你一腳踹開?”我問。
她看著我,忽然笑了。
那是我第一次見她笑。
很淡,但很好看。
她走近一步,伸出手,用那把還帶著硝煙味的槍,輕輕抵在了我的腰上。
和剛才絡(luò)腮胡的位置,一模一樣。
但感覺,完全不同。
隔著薄薄的衣服,我能感覺到槍身的冰冷,和她手指的溫度。
“你可以試試?!彼f,聲音壓得很低,帶著一絲玩味。
“看看是你的飛船快,還是我的子彈快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