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亮了。
我是被一陣刺耳的警報聲吵醒的。
我猛地睜開眼。
第一反應,是檢查自己的身體。燒退了。雖然還有點虛弱,但腦子清醒了很多。
第二反應,是尋找季瑤。
她不在我身邊。
她的外套,還蓋在我身上。
警報聲是從外面?zhèn)鱽淼?。我站起來,走到車間門口。
斷崖邊,亂成了一鍋粥。
“怎么回事?”我抓住一個從我身邊跑過的人。
“是‘凈化者’!”那人驚恐地喊道,“‘凈化者’來了!”
我心里一沉。
凈化者。
是這個游戲里的清理程序。每當有人試圖用游戲不允許的“BUG”或者投機取巧的方式進行游戲時,它們就會出現(xiàn)。
它們是無形的,但它們的攻擊,是致命的。
我看到斷崖邊,有幾個人正在憑空燃燒。發(fā)出凄厲的慘叫。他們身上沒有任何火焰,但皮膚卻在迅速地焦黑,碳化。
在他們旁邊,散落著一些奇怪的零件??雌饋硐袷悄撤N……簡易的滑翔翼。
我明白了。
有人想學我。
或者說,他們想到了和我類似的方向,但他們的方案,被“神”判定為“飛行”。
所以,凈化者啟動了。
“陳宇!”
季瑤的聲音傳來。她從另一邊跑過來,手里還拖著一塊巨大的鋼板。
“出事了?!彼f,臉色很難看。
“我看到了?!?/p>
“我們的計劃……”她看著我,眼神里有了一絲動搖,“還會被判定為‘飛行’嗎?”
這是一個我無法百分之百回答的問題。
我的理論,是基于對規(guī)則的文字解讀。但最終的裁判,是那個狗屁不通的“神”。
萬一它認為“墜落”也屬于廣義的“飛行”,那我們倆,就會像外面那些人一樣,被活活燒成焦炭。
“會?!蔽铱粗难劬?,撒了第二個謊。
“但我們有辦法騙過去?!?/p>
“怎么騙?”
“凈化者的判定,是基于‘個體’。它掃描的是每一個參賽者的行為模式。”我開始快速地思考,編織一個聽起來足夠可信的理由。
“所以,我們不能讓它覺得,是‘我們’在飛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季瑤沒聽懂。
“我們需要一個幌子。”我指了指我們那個丑陋的載人艙,“這個東西,不能被判定為‘載具’。它必須被判定為……某個人的一部分。”
“一部分?”
“對?!蔽疑钗豢跉猓f出了我臨時想出來的,瘋狂又完美的計劃。
“在系統(tǒng)掃描的時候,它必須檢測到,只有一個生命體征。一個正在做‘墜落’運動的生命體征?!?/p>
季瑤的眉頭皺得更緊了?!拔覀冇袃蓚€人?!?/p>
“所以,需要一個,‘消失’?!?/p>
我看著她,一字一句地說。
“在發(fā)射的瞬間,系統(tǒng)會進行一次最終掃描。在那個瞬間,你的心跳,你的呼吸,你的所有生命信號,都必須從這個世界上,暫時消失?!?/p>
季_瑤的瞳孔,猛地收縮了一下。
“讓我……假死?”
“沒錯。”我點點頭,“我這里有藥。可以讓你在短時間內(nèi),心跳和呼吸降到儀器無法檢測的最低水平??雌饋?,和死人一樣?!?/p>
我打開那個軍用急救包。
里面,有幾支嗎啡。
大劑量的嗎啡,確實可以抑制呼吸和心跳。
“等我們進入太空,脫離了系統(tǒng)的掃描范圍,我會把你救醒?!蔽已a充道。
季瑤看著我手里的嗎啡針劑,又看了看我的眼睛。
她沉默了。
車間外面,慘叫聲還在繼續(xù)。那是凈化者在清理所有潛在的違規(guī)者。
時間不多了。
“為什么是我?”她終于開口問。
“因為你比我輕?!蔽艺f,“載人艙的總重量,必須精確計算。多一公斤,我們的軌道都會發(fā)生致命的偏離。而我,必須保持清醒,來控制分離和再入軌道的角度?!?/p>
這是一個無懈可擊的理由。
也是事實。
“而且……”我頓了頓,看著她的眼睛,“你的心理素質(zhì),比我好。換做是我,我不敢把自己的命,完全交到另一個人手里。”
這句話,是真心的。
她能毫不猶豫地把槍口對準敵人,也能毫不猶豫地用身體為我取暖。這個女人的內(nèi)心,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強大。
她看著我,眼神很復雜。
有懷疑,有掙扎,但更多的是一種……決斷。
“這個計劃,聽起來像是我一個人在冒險。”她說。
“不?!蔽覔u頭,“你冒險的,是幾分鐘的假死。而我冒險的,是接下來的一切。如果我的計算有任何一點失誤,我們倆會一起在太空中變成一具冰冷的尸體,或者在大氣層里燒成灰。”
“所以,我們是平等的?!?/p>
我把那支嗎啡針劑,遞到她面前。
“我的計劃,需要一個女人?!蔽铱粗?,重復了我剛才的話。
“一個足夠勇敢,足夠瘋狂,敢把命交給我,陪我一起上天的女人?!?/p>
“你,敢嗎?”
火光,警報聲,慘叫聲。
所有的一切,都成了背景。
整個世界,仿佛只剩下我們兩個人,和她面前那支小小的,裝著透明液體的針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