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一輪我留下的安全屋，坐標、暗門、藏好的物資，本來是我這一輪最大的底牌。
但現(xiàn)在，它被地猴改造了。
它們在學我，學我們這些輪回者的思維，用我們的“聰明”，來給我們挖墳。
我更知道，那個突然出現(xiàn)在安全屋里的女人，是陷阱里的誘餌。
她叫秦箏，自稱醫(yī)生。
她身上有消毒水的冷香，手里卻拿著能一刀捅穿地猴腦殼的手術(shù)刀。
她說能救我，條件是帶她去一個地方。
一個我上輩子藏了終極秘密的地方。
我別無選擇。
外面的倒計時滴答作響，門板被地猴撞得砰砰作響。
屋子里，她眼神冰冷，手心卻很燙。
我知道她是毒藥，是陷阱里最致命的一環(huán)。
但我還是選了。
因為我想知道，被她這個陷阱弄死，和我一個人孤獨地爛在輪回里，到底哪個更糟。
我推開鐵門的時候，就感覺不對。
門軸的聲音太順滑了。上個輪回我離開時，特地用鐵銹和泥巴卡住了它。
按理說，再推開，應(yīng)該發(fā)出殺豬一樣的尖叫。
現(xiàn)在，它“吱”一聲，輕飄飄地開了。像酒店的套房門。
空氣里的味道也不對。沒有我熟悉的灰塵和罐頭鐵皮味，反而有一股很淡的消毒水氣味。干凈得過分。
我沒進去。我站在門口，手握著消防斧，心臟一下一下地砸著胸口。
這是地下三層，廢棄的地鐵維修站。
十天一輪回，這是我第七次經(jīng)歷末日。
前六次的經(jīng)驗告訴我，只有這里，那些叫“地猴”的怪物不會下來。
我上輩子在這里囤了足夠撐過十天的食物和水。還在通風管里藏了一把9毫米口徑的手槍和三十發(fā)子彈。這是我這輩子準備橫著走的資本。
可現(xiàn)在，我的資本，好像變成了一個給我準備好的棺材。
我蹲下身，摸了摸地面。一層薄薄的、均勻的灰。
不是自然落下的，是被人撒上去的。為了掩蓋腳印。
我退后半步，腳跟踩到了一個硬物。低頭看，是一小截被碾碎的骨頭。白色的，像雞骨頭。
我心里一沉。
地猴。它們吃這東西。
它們下來了。它們找到了我的安全屋。
更糟的是，它們沒有砸爛這里，而是把它偽裝得很好。它們在等。等我這個“聰明人”，一頭撞進來。
我捏緊了消防斧。轉(zhuǎn)身就走，是最理性的選擇。放棄這里的物資，雖然可惜，但命更重要。在末日里，承認自己蠢，才能活得久。
就在我準備轉(zhuǎn)身的瞬間，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鐵門里傳出來。
“你還要在外面站多久？”
聲音很冷靜，甚至有點不耐煩。像催病人快點進診室的醫(yī)生。
我頭皮炸了。
這比發(fā)現(xiàn)地猴的蹤跡更讓我恐懼。地猴只會殺我，但人，會玩弄我。
我沒回答。我把身體貼在冰冷的墻壁上，調(diào)整呼吸，聽里面的動靜。
沒有動靜。死一樣的寂靜。
過了大概半分鐘，那個聲音又響起來：“門外的絆索，我已經(jīng)幫你拆了。左邊墻角的高壓電網(wǎng)，我也關(guān)了。你腳下那塊壓力板，現(xiàn)在是啞的?！?/p>
我的冷汗“刷”一下就下來了。
她說的那三樣?xùn)|西，是我上輩子離開時，親手布置的。是防別人，也是防地猴的。我以為是絕殺，沒想到成了別人手里的牌。
“你是誰？”我壓低聲音問。聲音干得像砂紙。
“進來，你就知道了?！彼f，“你再不進來，外面的東西就要找到這里了?！?/p>
我聽到了。遠處隧道里，傳來了“咔噠……咔噠……”的爬行聲。是地猴的爪子劃過鐵軌的聲音。它們不止一只。
我沒得選。
我一腳踹開鐵門，整個人像壓縮的彈簧一樣射進去，順勢一個翻滾，舉起消防斧對準聲音的來源。
屋子里很暗，只有通風口透進一點微光。
一個人影坐在我囤貨的箱子上。是個女人。她沒動，手里拿著一個罐頭，似乎正在研究上面的生產(chǎn)日期。
她穿著一身灰色的沖鋒衣，拉鏈拉到頂，看不清臉。身材很高挑，即使坐著，也能看出那雙腿很長。
“反應(yīng)不錯?！彼压揞^扔回箱子上，發(fā)出“哐當”一聲。
“你到底是誰？怎么知道這里的？”我盯著她，一步步靠近。地上的灰塵被我踩出清晰的腳印。
她站了起來。個子很高，快到我眉毛了。她慢慢拉下沖鋒衣的拉鏈，然后是帽子。
一張臉露了出來。
很干凈的一張臉。在末日里，干凈就是一種特權(quán)。她沒有化妝，嘴唇有點干，鼻梁很高，眼睛很亮。說不上多漂亮，但讓人忘不掉。
“我叫秦箏?！彼f，“是個醫(yī)生?！?/p>
她指了指我左臂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，那是半小時前被地猴抓的。傷口已經(jīng)開始發(fā)黑。
“再過三個小時，你的整條胳膊就會徹底壞死。六個小時后，你會因為全身感染，死得像一條被煮爛的魚。”
她的聲音還是那么冷靜，像在陳述一個與她無關(guān)的事實。
“所以呢？”我問。
“我可以救你?！彼f。
“條件？”我不信末日里有無緣無故的善意。每一次善意背后，都標著一個讓你無法承受的價格。
她笑了。嘴角翹了一下，很短促。
“帶我去一個地方?！?/p>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
“什么地方？”
“鐘樓?！彼f，“城西的那個廢棄鐘樓?！?/p>
我握著消防斧的手，指關(guān)節(jié)捏得發(fā)白。全身的血，好像瞬間涼了半截。
那個鐘樓，是我第六次輪回，藏著那把手槍和子彈的地方。
這個秘密，只有我自己知道。
她，怎么也知道？
鐵門外，地猴的爬行聲越來越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