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(dāng)那只“地猴”用扭曲的聲音叫出我的名字時，我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。
這不是學(xué)習(xí)，不是模仿。
它認(rèn)識我。
“你到底……是什么東西？”我舉起手里的“沙漠之鷹”，槍口對準(zhǔn)它的頭。巨大的后坐力讓我手腕發(fā)麻，但我死死地穩(wěn)住了。
它沒有回答，只是咧開嘴，露出一排尖銳的牙齒。那個笑容，充滿了惡意和嘲諷。
“殺……了……你……”它一字一頓地說，聲音像是從生銹的機(jī)器里擠出來的。
然后，它揮了揮手。
周圍那十幾只地猴，像收到了命令的士兵，發(fā)出一陣嘶吼，朝我們沖了過來。
“開火！”秦箏大吼一聲。
我們背靠著背，槍口噴出憤怒的火焰。
“砰！砰！砰！”
“沙漠之鷹”的威力巨大，每一發(fā)子彈，都能輕易地撕開地猴的身體。沖在最前面的幾只，瞬間被打倒在地。
但它們悍不畏死，后面的地猴踩著同伴的尸體，繼續(xù)沖鋒。
它們的陣型很有講究。拿盾牌的頂在前面，拿長矛的在后面找機(jī)會突刺。它們不再是憑本能攻擊的野獸，它們是懂得戰(zhàn)術(shù)的士兵。
我的子彈很快就打光了。我扔掉打空的手槍，抽出消防斧，迎了上去。
秦箏的槍法比我好得多，她每一槍都打向地猴最脆弱的眼睛或者關(guān)節(jié)。但她的子彈也有限。
我們陷入了苦戰(zhàn)。
我一斧子劈開一只地猴的腦袋，滾燙的血濺了我一臉。還沒等我喘口氣，另一只地猴的長矛，就從側(cè)面刺了過來。
我躲閃不及，長矛劃破了我的肋下，帶出一道血口。
“康折！”秦箏喊道，她一槍打爆了那只偷襲我的地猴的頭，但她自己也被另一只地猴用盾牌撞倒在地。
眼看一只地猴舉起石斧，就要朝她頭上砍去。
我怒吼一聲，扔掉消防斧，整個人像一顆炮彈一樣撞了過去，把那只地猴撞飛了出去。
我拉起秦箏。
“你沒事吧？”
“還行?！彼α怂︻^，嘴角有血跡。
我們被逼到了墻角，地猴的包圍圈越來越小。
子彈打光了，體力也快耗盡了。
那個“猴王”，始終沒有動手。它就坐在那個白骨祭壇上，像一個欣賞戲劇的觀眾，冷冷地看著我們做困獸之斗。
“這樣下去，我們都會死在這里。”我說。
“我知道?！鼻毓~喘著氣，她從靴子里，又拔出了一把小刀。這是她最后的武器了。
“還有別的辦法嗎？”
“有?！彼f，“一個很蠢的辦法?！?/p>
“說?！?/p>
“我去引開它們，你沖過去，殺了它們的王?！彼粗遥凵窭镉幸环N決絕，“殺了王，這群東西自然就亂了。”
“不行！”我立刻拒絕，“你去就是送死！”
“我們現(xiàn)在也是在等死?！彼龖K然一笑，“至少，這樣還有一線生機(jī)?！?/p>
“要去也是我去！”我吼道，“你的傷比我重！”
“你打不過它?！鼻毓~搖頭，“它認(rèn)識你，它知道你所有的弱點。只有我，對它來說是未知的?！?/p>
她說的，我無法反駁。
“康折?！彼蝗蛔プ∥业氖?，她的手很冷，還在發(fā)抖。
“如果我死了……”
“別說這種話！”
“聽我說完！”她加重了語氣，“如果我死了，你一定要活下去。去方舟，找到終結(jié)這一切的方法。答應(yīng)我！”
我看著她的眼睛。那里面，不再是冰冷和算計，而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……懇求。
我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。
她笑了。像一朵在廢墟里盛開的花。
“記住你說的話。”
她說完，猛地推開我，然后發(fā)出一聲尖嘯，主動沖進(jìn)了猴群。
她的身法很詭異，像一只蝴蝶，在致命的攻擊中穿梭。她手里的兩把小刀，化作兩道銀色的閃電，不斷地收割著地猴的生命。
所有的地猴，都被她吸引了過去。
我的面前，出現(xiàn)了一條短暫的、通往祭壇的通路。
這是她用命給我換來的機(jī)會。
我沒有猶豫，用盡全身最后的力氣，沖向那個高高在上的王。
它看到我沖過來，終于從王座上站了起來。它的手里，沒有武器。
它只是張開了雙臂，似乎在迎接我。
我沖到它面前，高高地舉起了消防斧。
“去死吧！”
我用盡全力，一斧子劈向它的頭。
它沒有躲。
就在斧刃快要砍到它的瞬間，它突然開口，說了一句完整的話。
“哥哥……你不認(rèn)識我了嗎？”
它的聲音，不再是扭曲的、沙啞的。
而是一個清脆的，我熟悉到骨子里的……女孩的聲音。
我的斧子，在離它額頭只有一厘米的地方，停住了。
我呆呆地看著它那張被燒毀的臉，看著那雙充滿痛苦和仇恨的眼睛。
一個被我塵封了七個輪回的記憶，像決堤的洪水一樣，涌了上來。
第一個輪回。
末日降臨的第一天。
我?guī)е椅ㄒ坏挠H人，我的妹妹，在火海里逃亡。
為了引開地猴，我讓她躲進(jìn)一個鐵柜里。我答應(yīng)她，我一定會回來救她。
但是我沒有。
那棟樓，在我離開后，發(fā)生了爆炸。
我以為她已經(jīng)死了。
“……小雅？”我的聲音，顫抖得不成樣子。
它，或者說她，笑了。眼淚從那雙猩紅的眼睛里流了出來，和臉上的血污混在一起。
“哥哥……你終于……想起我了……”
“你為什么……沒有回來救我……”
“我好疼啊……哥哥……”
我手里的消防斧，哐當(dāng)一聲，掉在了地上。
我伸出手，想去觸摸她那張面目全非的臉。
就在這時，我身后的秦箏，發(fā)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叫。
我猛地回頭。
看見了讓我永生難忘的一幕。
秦箏被一只地猴的長矛，從背后貫穿了胸膛。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我，嘴里涌出大量的鮮血。
而我的妹妹，小雅，臉上露出了一個詭異的、得逞的笑容。
“現(xiàn)在……輪到你了……哥哥。”
她身后，那些被秦箏引開的地猴，已經(jīng)重新集結(jié)，朝我圍了過來。
這是一個陷阱。
一個用我最深的愧疚和記憶，編織的，絕望的陷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