檔案員。
我的代號。
我的身份。
我……是臥底？
我是“過去”隊安插在“未來”隊的雙面間諜？
這個念頭像一顆子彈，擊穿了我的頭骨，在我的腦子里瘋狂彈射。
一切都說得通了。
為什么我會輕易找到那支錄音筆。
為什么姜語要費這么大勁來“策反”我。
因為我們本來就是一伙的。
她不是在策反我，她是在……喚醒我。
“你……”我看著她，喉嚨發(fā)緊，“你從一開始就知道？”
“不知道?！彼龘u頭，和我拉開了一點距離，“我只知道‘檔案員’這個代號，但我不知道是誰。所以我設計了這場測試。如果你聽到我的身份就立刻對我動手，那你就是真正的‘未來’隊。如果你有所遲疑，或者像剛才那樣，試圖講邏輯、找破綻……那就有趣了。”
“結果，我讓你很滿意?！蔽易猿暗?。
“非常滿意?！彼c頭，毫不掩飾她的欣賞，“你比我想象的，更像一個‘檔案員’。”
我靠在門上，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。
門上那把手術刀的刀柄，還抵著我的后背。冰涼。
我成了一個笑話。一個自以為是的笑話。我以為我在第三層，俯視著她這個第二層的陰謀家。結果，她在第五層，看著我像個傻子一樣，一步步走進她挖好的坑里。
不，不是她挖的坑。
是我自己給自己挖的。
“所以，我現(xiàn)在有兩個身份?！蔽艺f，“一個是‘未來’隊隊員，一個是‘過去’隊的臥底?！?/p>
“沒錯?！苯Z說，“一個身份在明，一個身份在暗。你可以利用雙重身份，做很多事。”
“比如，幫你騙你真正的隊友。”
“是‘我們’的隊友?！彼m正我。
我沉默了。
大腦在飛速運轉。我在重新評估眼前的局勢。
如果我是臥底，那我之前的掙扎和反抗，就顯得無比愚蠢。我現(xiàn)在唯一的選擇，就是接受這個事實，然后和姜語合作。
這是最理智，也是最安全的選擇。
但是……
我真的能相信她嗎？
這個女人，從出現(xiàn)開始，就充滿了謊言和算計。她給我的所有信息，都可能是假的。
包括“我是臥底”這件事。
萬一，這也是她騙我的呢？萬一那支錄音筆里，根本沒有什么“檔案員”的錄音。她只是在詐我。利用我的失憶，給我植入一個虛假的身份，讓我為她賣命。
這個可能性，很大。
“我怎么知道，你沒有騙我？”我盯著她的眼睛問。
“你不需要知道。”她說，“你只需要按我說的做。游戲結束的時候，我們一起活下來，你就知道我有沒有騙你了?！?/p>
又是這樣。她總是把皮球踢回來，不給我任何確鑿的證據(jù)。
她就像一個高明的牌手，手里攥著所有的底牌，只讓我看她想讓我看的。
“好吧?！蔽艺f，“我答應你。合作?！?/p>
我需要時間。需要更多的信息來判斷她話里的真假?，F(xiàn)在，虛與委蛇是最好的辦法。
姜語笑了。
這次的笑，和之前都不一樣。很真誠，很燦爛。像冬日里突然出現(xiàn)的太陽。
“明智的選擇?！彼f。
她走到門邊，輕松地拔下那把手術刀。她用指尖擦了擦刀鋒，然后收了起來。
“從現(xiàn)在開始，我們是搭檔了。”她說，然后朝我伸出手，“重新認識一下，我叫姜語。代號，‘醫(yī)生’?！?/p>
我看著她伸出的手。
這一次，我沒有猶豫。
我握住她的手?！邦欖?。代號，‘檔案員’?！?/p>
她的手很軟，很暖。
我握得很用力。
她也握得很用力。
我們像兩個簽下魔鬼契約的賭徒，在確認彼此的決心。
“好了，搭檔。”她松開手，“我們該出去演戲了。不然，你真正的隊友們，該起疑心了?！?/p>
她拉開門，走了出去。
我跟在她身后。
外面走廊的光很亮，刺得我眼睛有點疼。
我們回到圖書館大廳。
大廳里的人少了一半。剩下的人，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，低聲討論著什么。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凝重。
看到我們出來，所有人的目光都射了過來。
充滿了審視和懷疑。
那個臉上有疤的壯漢，叫雷哥，他朝我們走過來。
“你們兩個，去哪了？這么久。”他的語氣不善。
“我們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個房間，進去搜了一下?！苯Z回答，語氣自然得像排練過無數(shù)遍?！罢业揭稽c東西?！?/p>
她把那張“普羅米修斯”的借書卡拿了出來，遞給雷哥。
“這是什么？”雷哥粗著嗓子問。
“可能是線索?！蔽艺f，“上面的日期，12月21日，可能是個關鍵信息。”
雷哥旁邊一個戴眼鏡的瘦弱男人推了推眼鏡，說：“12月21日是冬至。在很多神話里，冬至都象征著重生和希望的轉折點?！?/p>
“神話？”雷哥嗤之以鼻，“老子不信那個。直接說，這玩意兒能幫我們找到終點嗎？”
“暫時不能?！苯Z搖頭，“但這是我們目前唯一的線索?！?/p>
雷哥哼了一聲，把借書卡扔了回來。
“媽的，搞了半天，就找到這么個破卡片?！彼R罵咧咧地走開了。
其他人也露出了失望的表情。
我和姜語對視一眼。
我們的表演很成功。所有人都相信，我們只是兩個運氣不好，沒找到關鍵線索的普通玩家。
沒人懷疑我們。
“接下來做什么？”我用只有我們能聽到的聲音問。
“等?！苯Z說。
“等什么？”
“等我的隊友，把第一個真正的線索，放到它該去的地方?！彼粗h處的一個書架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，“然后，我會把它‘找’出來。”
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。
那個書架，是A區(qū)，社科類。
一個穿著運動服的女孩，正在那里假裝翻書。她的動作很隱蔽，很快地把一個什么東西，塞進了一本厚厚的《社會心理學》里。
那個女孩，就是“過去”隊的另一個成員。代號“園丁”。
姜語的計劃，開始了。
我們在大廳里又待了大概半個小時。期間，陸續(xù)有其他的隊伍回來交流情報。但大家找到的，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。
氣氛越來越焦躁。
就在這時，姜語忽然“咦”了一聲。
“怎么了？”我立刻配合地問。
“那本書……”她指著A區(qū)書架上的那本《社會心理學》，“我記得我們剛進來的時候，它是豎著放的。現(xiàn)在怎么變成橫著了？”
所有人的目光，都集中到了那本書上。
那個叫雷哥的壯漢第一個沖了過去，一把將書抽了出來。
“嘩啦”一聲。
一個東西從書里掉了出來。
是一把鑰匙。一把古老的、生了銹的黃銅鑰匙。
鑰匙上，還系著一個標簽。
標簽上，用紅色的墨水，寫著一個字母。
“N”。
“鑰匙！”雷哥興奮地大吼，“找到了！第一個線索！”
所有人都圍了過去，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。
“N代表什么？北邊嗎？”
“這把鑰匙是開哪里門的？”
“我們贏定了！哈哈！”
人群一片歡騰。
只有我，站在原地，看著這一切。
我看著興奮的人群，看著那個一臉得意的雷哥。
又看了看站在我身邊的姜語。
她很平靜。臉上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喜悅。
但她的眼睛里，是冷的。
我知道，這把鑰匙，是一個陷阱。一個由她親手布置的，通往死亡的陷阱。
而我，是她的幫兇。
晚上，游戲宣布暫時休戰(zhàn)。所有人被安排在圖書館的閱覽室休息。
我和姜語分到了一個角落。
“你的演技不錯?！彼吐曊f。
“你也是?！蔽一卮稹?/p>
我們之間，隔著半米的距離。
但我感覺，我們像被一根無形的線索捆在了一起。
她忽然湊過來，離我很近。
“別擔心。”她說，聲音很輕，“你會習慣的?！?/p>
她離得太近了。我又能聞到她身上那股混合著消毒水和花香的味道。
這一次，我聞清楚了。
是夾竹桃。
一種很漂亮，但有劇毒的花。
她看著我的眼睛，忽然，她抬起頭，在我嘴唇上，輕輕碰了一下。
很軟，很涼。
像蜻蜓點水。
然后，她立刻退了回去，重新坐好，仿佛什么都沒發(fā)生。
我僵在那里。
嘴唇上，還殘留著她的觸感。
“這是……”我艱難地開口。
“獎勵。”她說，眼睛看著別處，臉頰上，似乎有一絲紅暈，“給我的搭檔?！?/p>
我的心臟，不爭氣地狂跳起來。
我知道這是毒藥。
我知道她做的一切，都是為了控制我，利用我。
但是……
這毒藥，該死的，有點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