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個吻，不知道持續(xù)了多久。
直到我感覺，她在我懷里，徹底失去了力氣，軟了下去。
我心里一驚，趕緊分開。
她閉著眼睛，長長的睫毛上，掛著細碎的冰晶。
“許嘉！”我搖了搖她。
沒有反應。
她只是靜靜地，靠在我懷里。
我探了探她的鼻息，已經(jīng)感覺不到了。
我把手，放在她胸口。
心臟，還在跳動。
很慢，很慢。
像一臺，即將耗盡能源的引擎。
她只是……休克了。
我松了口氣。
我抬頭看向控制臺。
綠色的指示燈，亮了起來。
屏幕上顯示著一行字：“已進入預定軌道。即將開始再入程序。”
我們……成功了。
我們撐到了最后一刻。
逃生艙的頭部，開始調(diào)整角度，對準下方那顆藍色的星球。
墜落，即將開始。
我抱著懷里昏迷的許嘉，心里五味雜陳。
我贏了和“董事會”的第一場博弈。
但我，差點失去了她。
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“資格”，為了一個所謂的“奇跡”，這一切，真的值得嗎？
我不知道。
我只知道，從今以后，這個女人，和我，再也分不開了。
我們的命，是綁在一起的。
逃生艙開始加速。
在地球引力的作用下，我們像一塊被扔出去的石頭，朝著那片蔚藍，直直地墜落下去。
速度，越來越快。
逃生艙的外殼，開始和稀薄的大氣，發(fā)生摩擦。
我看到，窗外的裂縫處，開始發(fā)出紅光。
溫度，在急劇升高。
冰冷的駕駛艙，開始變得溫暖，然后是灼熱。
我懷里的許嘉，身體也開始慢慢回溫。
她的臉色，不再那么蒼白，恢復了一絲血色。
長長的睫毛，動了動。
她要醒了。
我下意識地，松開了抱著她的手，想和她拉開一點距離。
但她卻像一只考拉，無意識地，往我懷里，又鉆了鉆。
她的手，還緊緊地抓著我的衣服。
我看著她熟睡的臉。
沒有了平時的冰冷和戒備，像個孩子。
我嘆了口氣。
算了。
就讓她再睡一會兒吧。
我重新抱緊她，讓她能躺得更舒服一些。
逃生艙外，已經(jīng)變成了一片火海。
我們像一顆流星，拖著長長的火焰尾巴，劃破天際。
整個逃生艙，都在劇烈地顛簸。
我緊緊地抱著她，用自己的身體，做她的減震墊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。
顛簸，開始減弱。
窗外的火光，也漸漸熄滅。
我們……成功穿過了大氣層。
我看向高度表。
五千米。
三千米。
一千米。
我能看到地面了。
地面上，那座熟悉的，廢墟般的城市。
城市的中央，那座高聳入云的建筑——中央電視塔。
那就是，我們的終點。
“開啟減速傘?！?/p>
我按下按鈕。
逃生艙的尾部，猛地彈出一面巨大的降落傘。
我們的速度，驟然減緩。
像一片羽毛，晃晃悠悠地，朝著塔頂，飄了過去。
“嘀嘀嘀?！?/p>
我的通訊器，響了。
是一個陌生的加密頻道。
我猶豫了一下，接通了。
“方源先生，恭喜你。”
一個蒼老，但中氣十足的聲音，從里面?zhèn)鱽怼?/p>
“你是誰？”我問。
“我是誰，不重要?！蹦莻€聲音說，“重要的是，你做到了。你用你的方式，詮釋了規(guī)則，贏得了比賽?！?/p>
“比賽，還沒結(jié)束。”我說。
“不，已經(jīng)結(jié)束了?！蹦莻€聲音笑了笑，“從你進入太空的那一刻起，其他的參賽者，就已經(jīng)失去了意義。”
我沉默了。
“你就是‘董事會’的人？”
“你可以這么理解?！蹦莻€聲音說，“我們對你，很滿意。方源先生，你證明了你的價值?，F(xiàn)在，來終點吧。我們?yōu)槟銣蕚浜昧恕€匙’?！?/p>
“鑰匙？”
“通往方舟，也通往未來的，鑰匙?！?/p>
通訊，中斷了。
我看著懷里的許嘉。
她也醒了。
正睜著一雙還有些迷茫的眼睛，看著我。
“我們……成功了？”她問，聲音還有些沙啞。
“嗯?！蔽尹c頭，“我們到了?！?/p>
她掙扎著，從我懷里坐起來。
她看到了窗外，那越來越近的，電視塔的塔尖。
她也看到了，塔尖上，站著的幾個人影。
穿著一模一樣的，白色長袍。
像一群，等待著迎接神祇的信徒。
“是‘董事會’?！痹S嘉的眼神，瞬間變得冰冷。
“他們來接我們了?！蔽艺f。
“不?！痹S嘉搖頭，她看著我，眼神很復雜，“他們是來接‘你’的。”
她伸手，摸了摸自己的后背。
那里，防護服已經(jīng)被高溫，灼燒出了一片焦黑的痕跡。
“方源，你贏了。”她說，“你可以去方舟了。帶著你的榮耀，你的智慧。去過你應該過的生活?！?/p>
“那你呢？”我問。
“我？”她自嘲地笑了笑，“我是一個叛逃的裁決官，一個違規(guī)者。我的下場，只有一個?！?/p>
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。
被清洗。
被“董事會”，從這個世界上，徹底抹去。
“我不會讓他們動你?！蔽艺f。
“你保不住我?！彼龘u頭，“方源，別犯傻。你跟我，不是一路人。你屬于天空，我屬于這片廢墟。”
“放屁！”我忍不住罵了一句。
我抓住她的肩膀，讓她看著我的眼睛。
“許嘉，你聽著?！蔽乙蛔忠痪涞卣f，“沒有你，我早就成了一塊太空垃圾。沒有你，我連大氣層都進不來。這場勝利，不是我一個人的。是我們兩個人的。”
“我們，才是一路人?！?/p>
她看著我，眼圈，慢慢地，紅了。
“可是……”
“沒有可是?！蔽掖驍嗨?，“還記得嗎？我們的成功率，是17.4%?，F(xiàn)在，我們活下來了。這就是奇跡。我不會讓任何人，毀掉這個奇跡?！?/p>
我指了指塔頂上的那些人。
“他們不是來宣判你死刑的。”
“他們是來，見證我們加冕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