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箭,在我的瞳孔中,急速放大。
死亡的氣息,撲面而來。
我沒有躲。
不是不想躲,而是,心死了。
影的死,像一把刀,捅穿了我剛剛建立起來的、堅硬的外殼,露出了里面那顆柔軟而脆弱的心。
我兩世為人,第一次,有了一個可以稱之為“兄弟”的人。
可我,卻只能眼睜睜地,看著她為了我,去死。
我算什么狗屁包工頭?
我連自己的兄弟,都護不??!
就在那支血箭,即將洞穿我眉心的千鈞一發(fā)之際。
我手中的“大工不巧”,突然,毫無征兆地,劇烈震動起來!
它仿佛感受到了我心中那股滔天的悔恨、憤怒與絕望!
一股蒼涼、古樸、仿佛來自天地初開時的厚重氣息,從板磚的內(nèi)部,轟然爆發(fā)!
嗡——
整個萬蝠洞,都在這股氣息之下,劇烈地顫抖起來!洞壁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血色蝙蝠,在這股氣息面前,連慘叫都來不及發(fā)出,就瞬間化為了齏粉!
那支由血蝠老妖本命精血化成的、足以秒殺任何筑基期修士的血箭,在距離我眉心還有一寸的地方,寸寸碎裂,化作了最原始的血色霧氣。
“這……這是什么力量!”
血蝠老妖臉上的狂笑,凝固成了極致的恐懼!他看著我手中那塊正在散發(fā)著土黃色微光的板磚,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、最恐怖的存在!
“不可能……一塊凡磚,怎么可能擁有如此恐怖的道韻!”
我沒有理會他的驚駭。
我只是低著頭,看著我手中,這塊陪伴了我兩世的“老伙計”。
我能感覺到,它在悲傷。
它在為我悲傷,也在為那個逝去的、勇敢的女孩悲傷。
一股明悟,涌上了我的心頭。
我,錯了。
我一直以為,它只是一個工具,一個用來敲悶棍的、不講道理的神器。
但我忘了,它是我的本命法寶。
它,是我的“道”。
我的道,不是陰險的偷襲,不是猥瑣的繞后。
我的道,是堂堂正正,是光明正大!
是那種“管你千軍萬馬,我自一磚破之”的、蠻不講理的霸道!
是那種“敢動我兄弟,我便叫這天地同悲”的、樸實無華的守護!
我,不需要再扔出它。
因為,我,就是板磚。
板磚,就是我!
我緩緩地,抬起了頭。
我的眼中,沒有了悲傷,沒有了憤怒。
只剩下,一片空前的、神罰般的冷漠。
我看著血蝠老妖,就像看著一個死人。
“你,準備好,迎接你的結局了嗎?”我的聲音,不帶一絲感情。
“你……你想干什么!”血蝠老妖怕了,他是真的怕了。他從我的身上,感受到了一股讓他靈魂都在戰(zhàn)栗的、遠超于筑基期的恐怖威壓!
他想逃。
但他發(fā)現(xiàn),自己動不了了。
一股無形的、厚重如山岳的氣場,已經(jīng)將他牢牢地鎖定。
我沒有動。
我只是,舉起了我的右手。
然后,對著他,遙遙地,做出了一個“拍”的動作。
沒有板磚飛出。
但血蝠老妖,卻發(fā)出了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!
他的頭頂,毫無征兆地,出現(xiàn)了一塊由土黃色道韻凝聚而成的、巨大無比的板磚虛影!
那虛影,遮天蔽日,帶著審判眾生的無上威嚴,緩緩地,向他,壓了下來!
“不!這是什么!道……道則之力!你不是煉氣期!你到底是誰!”
血蝠老妖徹底瘋了,他燃燒了自己的神魂,催動了所有的潛力,化作一道血光,想要沖破這片天地的禁錮!
但是,沒用的。
在絕對的“道”面前,一切掙扎,都是徒勞。
那塊巨大的板磚虛影,無視了他所有的反抗,無視了他所有的法則。
就那樣,簡簡單單地,堂堂正正地,光明正大地,壓了下來。
沒有巨響。
沒有爆炸。
血蝠老妖的身體,連同他的神魂,他所有的罪惡,都在那塊板磚虛影之下,被無聲無息地,碾成了最原始的粒子。
魂飛魄散,永不超生。
做完這一切,我手中的“大工不巧”,光芒散去,再次恢復了那副樸實無華的樣子。
而我,再也支撐不住,“噗通”一聲,跪倒在地。
剛才那一擊,抽空了我所有的精氣神。
我看著遠處,那具已經(jīng)冰冷的、小小的身體,兩行滾燙的淚水,終于,從我這個兩世為人的鐵血漢子眼中,決堤而下。
“兄弟……”
“對不起……”
我爬了過去,將她輕輕地,抱在懷里。
她的臉上,還帶著一絲淡淡的、解脫的微笑。
我抱著她,在這座空曠而死寂的魔窟里,坐了很久,很久。
直到,天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