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巖收到老婆陳靜和別的男人喝交杯酒的照片時，正在給客戶發(fā)方案。
照片里她笑得像朵綻放的桃花，手臂纏著陌生男人的胳膊。
他平靜地關(guān)掉對話框，繼續(xù)敲鍵盤，屏幕卻映出他通紅的眼睛。
一周后，陳靜的同學(xué)群里瘋傳班長挪用公款的證據(jù)；
發(fā)照片的閨蜜收到匿名快遞，里面是她出軌的床照；
而那個碰杯的男人，被灌醉后赤身扔在零下十五度的停車場。
陳靜哭著求他住手，他卻笑著打開第三瓶紅酒：“這才哪到哪？”
李巖剛把最后一行方案檢查完，點了發(fā)送。電腦右下角的小企鵝頭像瘋狂地跳了起來，是陳靜最好的閨蜜劉薇發(fā)來的消息。他順手點開。
“巖哥，你快看看！靜姐她……唉！”
后面跟著一張照片，像素挺高，拍得清清楚楚。
包間里燈光挺暗，帶著點暖昧的粉調(diào)。陳靜穿著條他從沒見過的酒紅色連衣裙，襯得皮膚更白了。她臉上飛著兩朵紅云，眼睛亮得驚人，笑得特別開，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，像朵開得正盛的桃花，帶著點平時在家絕對看不到的張揚勁兒。她旁邊站著個男人，瘦高個，戴著副無框眼鏡，看著挺斯文，嘴角也掛著笑。兩人手臂交叉著，各自端著一杯酒，正往嘴邊送。
交杯酒。
李巖的呼吸頓了一下，很短，短到幾乎不存在。他放在鼠標(biāo)上的手指沒動，眼睛盯著那張照片。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，冷冰冰的，把他眼底那點猝不及防涌上來的東西照得無所遁形——先是驚愕，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；接著是難以置信，像看一個拙劣的玩笑；最后，所有的情緒沉下去，沉淀成一片深不見底的暗紅色，像燒紅的炭火，灼得他眼球生疼。
他盯著照片看了足足有十幾秒，仿佛要把那個陌生男人的臉，還有陳靜臉上那朵刺眼的“桃花”刻進腦子里。然后，他動了。食指輕輕一點，對話框被干脆利落地關(guān)掉了。跳動的頭像瞬間安靜下來，好像什么都沒發(fā)生過。
他移動鼠標(biāo)，點開另一個工作文檔，手指重新放回鍵盤上。噠，噠，噠……敲擊鍵盤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里響起來，節(jié)奏平穩(wěn)，甚至比剛才還快了一點。他專注地盯著屏幕上的文字，修改一個標(biāo)點，調(diào)整一個措辭。
只是，那映在屏幕上的倒影里，他的眼睛，紅得嚇人。
手機在床頭柜上嗡嗡震動起來，屏幕的光在黑暗里突兀地亮著。李巖沒睡，睜著眼看著天花板，腦子里亂糟糟的。他伸手摸過手機，凌晨兩點半。屏幕上跳躍的名字是“老婆”。
他盯著那個名字看了幾秒，手指懸在接聽鍵上方，最終還是劃開了。
“喂？”他的聲音有點啞，但很平靜，聽不出情緒。
“老公！”陳靜的聲音從聽筒里沖出來，帶著明顯的醉意和一種刻意拔高的興奮，有點飄忽，“你…你睡了嗎？我剛結(jié)束！同學(xué)會嘛，大家好久沒見了，聊得開心就晚了點……嗝…”
背景音很嘈雜，隱約還能聽到別人起哄的笑鬧聲，還有音樂震動的低音。
“嗯?！崩顜r應(yīng)了一聲，沒多說。他聽見陳靜在那頭似乎深吸了口氣，像是在給自己打氣，也像是在努力組織語言。
“那個…老公，今天…今天挺高興的，就是玩得有點瘋，你別生氣啊…”她的聲音低了下去，帶著點試探，又混雜著酒后的含混，“我們…我們就喝了點酒，唱唱歌…沒別的，真的！大家都…都看著呢…”
“知道了?！崩顜r打斷她，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，“注意安全，早點回來?！?/p>
“哦…好，好！”陳靜似乎愣了一下，沒想到他這么平靜，“我…我這就叫代駕！你等我啊老公！” 她的語氣明顯松了口氣，甚至還帶上了點撒嬌的意味。
“嗯?！崩顜r又應(yīng)了一聲，直接掛斷了電話。
房間里重新陷入死寂。他把手機扔回床頭柜，屏幕的光滅了。黑暗里，他睜著眼，剛才照片上陳靜那張燦爛的笑臉和那個陌生男人模糊的輪廓，還有她電話里那明顯心虛又強裝鎮(zhèn)定的聲音，反復(fù)地在他腦子里沖撞、撕扯。
他翻了個身，面朝著陳靜平時睡的那一側(cè)。枕頭上似乎還殘留著她常用的洗發(fā)水的味道，淡淡的香氣此刻鉆進鼻腔，卻像帶著細(xì)小的鉤子，勾得他太陽穴突突地跳。
他猛地坐起身，掀開被子下床，赤著腳走到客廳。黑暗中，他摸索著走到酒柜前，也沒開燈，直接拿起一瓶開了封的威士忌，擰開瓶蓋，對著瓶口灌了一大口。辛辣的液體滾過喉嚨，灼燒感一路蔓延到胃里，帶來一絲短暫的麻痹。他靠在冰涼的酒柜玻璃門上，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，又灌下一口。
黑暗中，只有他粗重的呼吸聲和喉嚨吞咽的聲音。
不知過了多久，玄關(guān)傳來鑰匙插入鎖孔的輕微聲響。接著是門被小心推開的聲音，然后是換鞋的窸窣聲?？蛷d沒開燈，只有窗外一點微弱的路燈光透進來。
陳靜躡手躡腳地走進來，身上帶著濃重的酒氣和外面夜風(fēng)的寒氣。她摸索著想去開壁燈。
“別開燈。”
李巖的聲音突兀地在黑暗中響起，嚇了陳靜一跳，她低呼了一聲。
“老…老公？你還沒睡？”她的聲音帶著酒后的黏膩和緊張。
李巖沒回答，只是從酒柜的陰影里走出來。他手里還拿著那瓶威士忌，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下像一座沉默的山。
“玩得開心嗎？”他問，聲音低沉，聽不出喜怒。
陳靜的心猛地一沉，酒意瞬間醒了大半。她看不清李巖的表情，但那種無形的壓迫感讓她后背發(fā)涼。她強撐著扯出一個笑，聲音發(fā)飄：“開…開心啊，就是…就是老同學(xué)聚聚嘛…”
“嗯。”李巖往前走了兩步，離她很近。他身上也帶著濃烈的酒氣，混合著一種讓她心慌的冷冽氣息?！澳莻€跟你喝交杯酒的，”他頓了一下，每個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，“是你哪個‘老同學(xué)’？”
陳靜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盡了。黑暗中，她感覺李巖的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燈，牢牢釘在她臉上。她張了張嘴，喉嚨發(fā)干，想辯解，想說那是起哄，是游戲，可李巖那洞悉一切的語氣，讓她所有準(zhǔn)備好的說辭都堵在了喉嚨里，一個字也吐不出來。
“我…我…”她囁嚅著，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，脊背撞上了冰冷的墻壁，退無可退。巨大的恐慌瞬間攫住了她。
李巖沒有再逼問。他看著她瞬間慘白的臉和驚惶失措的樣子，那眼神，像是在看一件與己無關(guān)的、破碎的東西。他仰頭，又灌了一大口酒，喉結(jié)劇烈地滾動了一下。然后，他拿著酒瓶，轉(zhuǎn)身，一言不發(fā)地走進了書房。
咔噠。
書房門被輕輕地關(guān)上了，落鎖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。
陳靜僵在原地，背靠著冰冷的墻壁，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發(fā)抖。黑暗中，只有書房門縫下透出的一線微弱的光，像一道冰冷的裂痕，橫亙在他們之間。巨大的恐懼和懊悔像潮水一樣將她淹沒，她滑坐在地上，雙手捂住了臉。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