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
我笑吟吟的開口。
“就在這啊，你們看到了嗎？”
謝慕瑤如遭雷劈，身體踉蹌著后退一步。
謝清禾也比她好不了多少，
目光如崩裂的絲線，絲絲縷縷落在許宴的尸體身上，
半晌沒有說話。
“不可能……他怎么會死?！?/p>
“不是說禍害遺千年嗎，他怎么可能會死！”
崩潰的詰問響徹在整個落雷谷。
謝慕瑤跌在地上，那張面目可憎的臉上，第一次露出了茫然和不知所措。
她突然抓住謝清禾的手，急切的大喊。
“娘親，你說句話啊?！?/p>
“你不是說只是教訓(xùn)教訓(xùn)他，為云叔出氣嗎，為什么他會變成這樣?！?/p>
“你說話??！”
可謝清禾動了動唇，卻一句話都說不出。
她猛的推開謝慕瑤，跌跌撞撞的朝我跑過來，手指遠(yuǎn)遠(yuǎn)伸向許宴的尸體。
我舉起劍，一劍砍下謝清禾半條手臂。
“別急著找死，現(xiàn)在還不到你死的時候?！?/p>
謝清禾悶哼一聲，疼痛似乎讓她清醒了少許，忍著痛看向我。
“江忍，把許宴的尸體還給我?！?/p>
“我是他的道侶，他的尸首理應(yīng)給我！”
我冷冷道。
“當(dāng)初我把他整個人都交給了你，可你又是怎么對他的?！?/p>
“現(xiàn)在對著一具尸體又在演什么狗屁深情。”
謝清禾愣了愣，臉色竟比剛才還要慘白幾分。
我譏誚的笑了笑，目光一一掃過在場眾人。
他們雖然害怕我殺人的手段，但目光卻仍是冰冷的，憤恨的，厭惡的。
我手指捏訣，在半空造出一片巨大的天幕，淡淡道。
“雖然你們今天非死不可。”
“但死之前，我偏要讓你們看看，真正的禍害是誰?！?/p>
天幕無聲片刻，隨后緩緩浮現(xiàn)出許宴的第一段記憶。
宗門之巔的明月閣內(nèi)，許宴正抱著謝慕瑤，給他講著話本內(nèi)的志怪故事。
謝慕瑤乖乖靠在許宴懷里，明亮的眼睛看著自己父親溫柔的臉，整張臉紅撲撲的。
半晌又突然抱住他的脖子，將自己塞進他的懷里，悶聲道。
“爹，我喜歡你，你是世上最好的爹爹?！?/p>
“我一定不會讓你后悔留下的，等我長大了，就給爹爹尋來最珍貴的珠寶，最厲害的法寶首飾，讓爹爹高興?！?/p>
許宴笑著點了點她的鼻子。
“可瑤兒在爹爹眼里，也是世上最好最乖的孩子啊。”
謝清禾坐在不遠(yuǎn)處，一邊雕刻著手中的玉石，一邊時不時抬頭看一眼父女二人，
眼中是帶著愛意的繾綣。
很快，玉石成型。
甚至連謝慕瑤都沒刻，只刻了許宴灑著陽光的明亮身形。
謝清禾將刻得栩栩如生的玉雕如珍寶般揣進懷里，
走過去趁著謝慕瑤不注意，和許宴交換了一個纏綿的吻。
兩人對視間，盡是不足為外人道的情意綿綿。
謝清禾和謝慕瑤看到這一幕，臉上浮現(xiàn)出極致的痛苦神色，
卻連眨眼都不敢，生怕錯過任何一點細(xì)節(jié)。
反倒是其他人看到溫柔神色的許宴，低聲不屑道。
“哼，裝模作樣，裝出來的溫柔罷了?！?/p>
“就是，他要是真像表現(xiàn)出來的那么好，怎么會去針對云景仙君，對人家百般刁難迫害！”
我抬了抬眼皮，那些刺耳的議論瞬間消失。
依照順序來看，那是許宴留在這個世界不久之后的記憶。
那時，他顯然還是幸福的。
可下一段記憶，卻如天差地別。
許宴慘白著臉站在長廊上，聽著房間里的聲音。
謝慕瑤興奮道。
“娘親，云叔真的好厲害，你看這是他送我的法術(shù)做成的紅蝶，厲害極了?！?/p>
“要是爹爹也像他那么厲害就好了……不，要是云叔是我爹爹就好了，我就可以和他一起修行法術(shù)，去外面闖蕩了?！?/p>
“可惜爹爹就愛管著我，煩死了?！?/p>
謝清禾摸了摸她的頭，嘆了口氣附和道。
“是啊，之前娘親在秘境遇險，也是阿景幫我擋下那一劍，才讓我死里逃生?！?/p>
“至于你爹爹，到底是一個普通人……”
看上去，兩人似乎并沒有說太過分的話。
可話里的嫌棄和可惜卻怎么都掩蓋不住。
對拋棄一切留在這個世界的許宴來說，這無疑是背叛。
他站在那里聽了許久，可作為修士的兩人卻始終沒發(fā)現(xiàn)他的存在。
而是繼續(xù)聊著新到宗門的云景，毫不吝嗇的夸耀稱贊，
將正在等他們回去的許宴完全拋在了腦后。
最后，許宴閉了閉眼，沉默的離開了。
看完這些，謝清禾和謝慕瑤皆是渾身發(fā)抖，面色灰敗。
“原來那么早，他就已經(jīng)聽到了。”
“難怪，難怪他后來……”
謝清禾捂著眼，像是呼吸不過來一般喘著氣。
我沒說話，看著天幕上定格在許宴閉眼的畫面上。
或許是從小在孤兒院長大，許宴表面柔軟無害，其實內(nèi)心比誰都堅強，并不會輕易落淚。
可此刻，或許是痛到了極致，我清楚的看到了許宴微紅的眼眶，以及眼角的水漬。
我捂著胸口，因這一滴淚，同樣感覺到了難言的痛意。
可我沒想到，這僅僅只是開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