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冬的傍晚，天色暗得早。
紅星軋鋼廠的下班鈴聲突然“叮鈴鈴“地響了起來，在暮色中顯得格外清脆。
陳河騎著自行車拐進胡同口，車后座上的兩個竹筐里，七十來個新鮮雞蛋隨著顛簸輕輕晃動。
騎了一路，他有些疲憊，索性下車推著走。
剛進四合院大門，就看見三大爺閻埠貴正站在自家門口搓手哈氣，目光不斷的掃視著過往行人。
而閻埠貴也看見陳河。
自從上次討雞蛋碰了一鼻子灰，閻埠貴就暗自發(fā)誓再也不去招惹陳河。
剛想扭頭，卻陡然發(fā)現(xiàn)陳小子竟然騎著自行車。
更要命的是后座那竹筐里圓滾滾的雞蛋在暮色中泛著誘人的光澤！
讓他怎么也挪不開眼。
閻埠貴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，心里兩個小人兒打起架來：“別去，不然又要丟人。”
“這么多雞蛋，說不定能白拿兩個呢？”
他躊躇間，陳河已經(jīng)推著車走到了院子中央。
“咳咳.....”閻埠貴終于還是沒忍住，干咳兩聲迎了上去，“小陳啊，這么晚才回來？”
陳河抬眼一看是三大爺，心里頓時了然，卻也不點破：“嗯，去鄉(xiāng)下走了一趟。”
閻埠貴的目光像被磁鐵吸住似的黏在雞蛋上：“這...這是自家養(yǎng)的雞下的蛋吧？看著就比供銷社的強?！?/p>
陳河聽聞面無表情，也不搭茬，只是自顧自的推著車。
不過騎了一路確實太過疲憊，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。
閻埠貴見陳河不搭話，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，他訕訕地搓了搓手，干笑兩聲，卻仍不死心地跟在車后。
雙眼卻始終沒離開過竹筐里的雞蛋，活像一個黃鼠狼看見雞了。
“小陳啊...”閻埠貴又往前湊了湊，聲音壓得更低了，“你看這樣行不，我就買兩斤...”
“按供銷社的價，五毛一個...”
陳河聞言心中冷笑一聲，若是放在鴿子市，一斤雞蛋能賣到一斤二！
他依舊不接話茬，或許是經(jīng)過方才的休息，推車速度比剛才快上了一些。
閻埠貴見此，急得直咬牙，他算得明白，供銷社的雞蛋要憑票供應(yīng)，還經(jīng)常斷貨。就算有票，排半天隊也不一定能買到。
而鴿子市的價格又太貴，兩斤雞蛋要是能拿下，省下的錢都快抵得上他一天的工資了。
想到這里，他咬咬牙，又追了上去。
“我在加點錢?！遍惒嘿F臉上堆出假笑說道，“6毛一斤，怎么樣，你不吃虧吧?！?/p>
陳河猛地停住腳步，轉(zhuǎn)身時竹筐里的雞蛋都跟著晃了晃。
心中生出一絲怒意，他就沒見過這么愛貪小便宜的人，腦中浮現(xiàn)出前幾日的情報。
直接威脅道：“三大爺，聽說您最近在托李主任疏通關(guān)系？想要重新返崗？”
閻埠貴一聽這話，臉色“唰”地就白了，額頭上瞬間冒出細密的汗珠。他慌忙左右張望，壓低聲音道：
“陳河，這話可不能亂說.....”
“是不是亂說，你心里清楚?！标惡又惫垂吹亩⒅媲暗闹心昴腥?，“要是讓別人知道這事，真真假假，這可說不清...”
“你說李主任知道了，還會不會給你辦事？”
“別別別！”閻埠貴趕忙說道，聲音都發(fā)顫了，“陳河啊，這話可不能往外說...我這就走，這就走...”
要知道，自從被停職后，他在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，兒子也不怎么聽話了，要是連復(fù)職的希望都破滅，那可真要淪落到連飯桌上都不敢夾菜的地步了。
事關(guān)工作，閻埠貴分得清高低。
陳河聽聞，點了點頭，說到底都是一個大院的鄰居，沒必要把事情做絕。
就在這時，傻柱拎著個空飯盒晃悠進來，看見這一幕頓時樂了：“喲，三大爺，又在這兒算計人家雞蛋呢？”
傻柱這聲嘲諷可不是沒來由的。
自從閻埠貴被停職后，仗著自己下班早、輩分大，天天蹲在院門口當“門神”。
但凡看見傻柱拎著飯盒回來，總要湊上來“檢查檢查”，不就是想要分一杯羹嗎？
這會見閻埠貴吃癟，傻柱心里別提多痛快了。他故意把空飯盒晃得嘩啦響：“大爺，今兒不檢查我飯盒啦？”
閻埠貴臉上青一陣白一陣，卻不敢接茬，只能裝作沒聽見，縮著脖子往家走。
走到月亮門時還差點撞上剛回來的二大媽，連招呼都不敢打，低著頭一溜煙鉆進了自家屋子。
傻柱見閻埠貴灰溜溜地走了，這才轉(zhuǎn)頭對陳河咧嘴一笑：“陳河，下班啦？”
他瞥了眼竹筐里的雞蛋，卻出人意料地沒有多問，只是隨意地揮了揮手：“我先回去給妹妹做飯了?！?/p>
陳河點點頭，目送傻柱哼著小曲兒往中院走去。
他心里暗想：‘傻柱這人其實不壞，不然也不會給聾老太養(yǎng)老，但就是運氣不好，攤上了秦淮茹......’
正想著，一陣冷風吹過，陳河緊了緊衣領(lǐng)，趕忙推著車往自家走去。
車輪碾過青石板發(fā)出輕微的咯吱聲。
來到東廂房的屋檐下，他抬頭看了眼，發(fā)現(xiàn)東廂房已經(jīng)貼好了新剪得窗花。
“哥！”伴隨著吱呀的開門聲，妹陳若雪探出半個身子，臉蛋凍得紅撲撲的，手里還攥著半截沒剪完的紅紙。
陳河伸手揉了揉妹妹扎著麻花辮的腦袋，開口道：“瞧，哥給你帶什么回來了？”
陳若雪順著他的目光往后座一看，眼睛瞬間瞪得溜圓，小嘴張得老大：
“雞蛋？這么多？！”
她像只小兔子似的蹦到自行車旁，踮起腳尖往竹筐里張望：“哥，這里面得有多少雞蛋啊?！?/p>
“哥，咱等會能吃上炒雞蛋了？”
陳河笑著解開綁竹筐的麻繩：“整整七十個，不過這都是供銷社采購的?！?/p>
他左右張望了一下，壓低聲音道：“進屋再說?！闭f著，利落地把竹筐從后座上卸下來。
陳若雪乖巧地點點頭，忙扶著車把。
兄妹倆一前一后進了屋，陳河順手把門簾放嚴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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