執(zhí)法堂大殿,氣氛森嚴。
兩排身著黑衣的執(zhí)法弟子,如雕像般肅立。大殿之上,坐著三名身著長老服飾的老者,居中的,正是王猛那位表叔,主審執(zhí)事,劉康。
王猛則躺在一張擔(dān)架上,右臂被厚厚地包扎著,臉色慘白,正用一種怨毒無比的眼神,死死地盯著被押進來的顧長生。
“堂下何人?”劉康明知故問,聲音威嚴。
顧長生一言不發(fā)。
劉康眉頭一皺,重重地一拍驚堂木:“大膽!見了本執(zhí)事,為何不跪?為何不答話?”
顧長生依舊沉默,只是緩緩地,抬起了頭,用他那雙一黑一金的異瞳,平靜地,看著高高在上的劉康。
那眼神,沒有恐懼,沒有憤怒,只有一片純粹的、死寂的虛無,看得劉康心中莫名一動,竟有些發(fā)毛。
“好一個不知死活的魔頭!”劉康怒喝一聲,掩飾住自己的失態(tài),轉(zhuǎn)向王猛,“王猛,你將昨日之事,一五一十地,當(dāng)眾說來!”
王猛立刻換上了一副悲憤欲絕的表情,添油加醋地,將早已編好的說辭哭訴了一遍。
在他的口中,顧長生成了一個處心積慮、偷盜了不知名魔道法器,并在被他發(fā)現(xiàn)后,悍然出手、企圖殺人滅口的狂魔。
他說得聲淚俱下,情真意切,引得兩旁的弟子們都對他報以同情的目光,看向顧長生的眼神,則更加鄙夷和憤怒。
劉康聽完,滿意地點了點頭,他轉(zhuǎn)向顧長生,厲聲問道:“顧長生,王猛所言,句句屬實,證據(jù)確鑿,你,還有何話可說?”
顧長生,依舊沉默。
他的沉默,在所有人看來,就是默認。
“好!既然你無話可說,便是認罪了!”劉康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,他拿起令簽,便要宣判,“來人啊,將此魔……”
就在這時,一個清冷的、如同冰珠落玉盤般的聲音,從大殿之外,傳了進來。
“弟子有疑?!?/p>
話音未落,一個白衣勝雪的身影,緩緩走進了大殿。
是楚云歌。
她剛從父親那里過來,聽聞此事,便趕了過來。
她先是對著三位執(zhí)事,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,然后,目光落在了王猛身上,平靜地問道:“王師兄,你說,顧長生心懷歹意,偷襲于你?”
“正是!”王猛義憤填膺地說道。
“敢問王師兄,數(shù)日之前,我于思過峰后山練劍,曾親眼見過顧長生。那時他身形孱弱,靈氣全無,與凡人無異?!背聘璧穆曇簦逦鼗仨懺诖蟮钪?,“短短數(shù)日,他如何能有,將煉氣三層的你,重創(chuàng)至此的實力?”
她又問:“其二,你說他身懷異寶。敢問,若他真有異寶,為何此前在思過峰,被你欺辱了整整三年,卻從未顯露,偏偏在此時,才拿出來?”
兩個問題,如兩柄最鋒利的劍,直指王猛說辭中最核心的、也是最不合常理的兩個漏洞。
王猛的臉色,瞬間漲成了豬肝色,支支吾吾,一句話也答不上來。
大殿之上,一片嘩然。
顧長生緩緩抬起頭,看了一眼那個為自己仗義執(zhí)言的白衣身影。
這是第二次,這個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女,將他,從某種困境中,“拉”了出來。
楚云歌的兩個問題,讓原本一邊倒的局勢,陷入了僵局。
主審執(zhí)事劉康的臉色,變得極其難看。他沒想到,半路會殺出楚云歌這個程咬金。更沒想到,她的心思,竟如此縝密。
但他絕不可能,就此放過顧長生。
他冷哼一聲,強硬地說道:“楚師侄,此言差矣!妖魔邪道,手段詭異,豈能以常理度之?或許,這魔頭正是潛伏三年,如今才露出獠牙!此事,無需再議!本執(zhí)事自有公斷!”
他這是要以勢壓人,強行定罪了。
楚云歌黛眉緊蹙,正要再次開口。
就在此時,一個懶洋洋的、仿佛沒睡醒的聲音,再次從大殿門口傳來,還伴隨著一個響亮的酒嗝。
“吵什么吵,大清早的,還讓不讓人睡覺了?”
所有人循聲望去,只見那個衣衫襤褸、獨臂跛腳的酒鬼,正靠在門框上,一臉不耐煩地掏著耳朵。
是蕭辰!
看到他,劉康和在場的一些老弟子,臉色再次變了。如果說楚云歌是讓他們“難辦”,那這個瘋子,就是讓他們“頭疼”。
蕭辰晃晃悠悠地走進了執(zhí)法堂,他先是指著地上的王猛,撇了撇嘴:“他說謊?!比缓笥种钢湘i中的顧長生,搖了搖頭:“他是個啞巴,啥都不會說?!?/p>
最后,他輕蔑地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劉康。
“一個騙子,一個啞巴。劉執(zhí)事,這案子,你打算怎么審?屈打成招嗎?”
他頓了頓,語氣突然變得玩味起來。
“可以啊。不過,我得多句嘴。萬一呢,我是說萬一,這小子背后,站著某個不想被你們知道的人呢?你,擔(dān)得起這個責(zé)任嗎?”
這句話,如同一根毒刺,狠狠地扎進了劉康的軟肋。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,厲聲喝道:“蕭辰!你休要在此胡攪蠻纏!”
“我胡攪蠻纏?”蕭辰打了個響指,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,“行啊。那咱們就按規(guī)矩來。想知道誰在說謊,不是很簡單嗎?”
他環(huán)視全場,最終,目光定格在劉康身上,一字一句地,咧嘴笑道:
“用‘問心石’,測一測啊。”
此言一出,全場死寂!
問心石!那是凌霄劍宗的鎮(zhèn)派之寶之一,傳說能勘破世間一切虛妄,直指本心。但此物,輕易不動,上一次動用,還是在百年前的正魔大戰(zhàn)之時。
為了審問一個思過峰的雜役,動用問心石?這簡直是聞所未聞!
劉康的冷汗,瞬間就下來了。
他知道,蕭辰這是在賭,也是在逼他。
同意,是小題大做,自降身份。不同意,就是心虛,坐實了這樁審問有鬼。
這是一個,他根本無法拒絕的,瘋狂的賭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