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康被蕭辰逼到了懸崖邊上，他知道，自己已經(jīng)沒有退路。
若拒絕使用“問心石”，便是公然承認自己審案不公，在楚云歌和這個神秘的蕭辰面前，他丟不起這個人。
他咬了咬牙，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：“好！請……問心石！”
此言一出，滿堂皆驚。
很快，四名修為高深的執(zhí)法堂弟子，合力抬著一塊半人高的、通體漆黑、表面光滑如鏡的巨大圓石，步履沉重地，將其放置在了大殿的正中央。
這，便是凌霄劍宗的鎮(zhèn)派之寶之一，傳說中，上古大能用以勘探人心、審判神魔的——問心石。
大殿內(nèi)的氣氛，瞬間變得無比肅穆和壓抑。
“先驗王猛！”劉康厲聲喝道，他想先用王猛的“實話”，來坐實顧長生的“罪名”。
王猛被抬了過去，他那只完好的左手，在眾目睽睽之下，顫抖著，按在了冰冷的問心石上。
劉康親自審問，聲如洪鐘：“王猛！我問你，昨日深夜，可是顧長生此獠，無故偷襲，將你重創(chuàng)？”
“是！正是他！”王猛眼中閃過一絲狡黠，悲憤地喊道，“弟子好心巡夜，卻遭此魔頭毒手，請執(zhí)事為我做主?。 ?/p>
他話音剛落——
“嗡！”
整塊問心石，突然爆發(fā)出了一片刺眼至極的、血一般的紅光！
紅光沖天而起，將整個執(zhí)法大殿，都映照成了一片血色。
“是謊言！”
“天啊，王猛在說謊！”
“這么濃烈的紅光，這謊言，得有多離譜！”
大殿瞬間炸開了鍋。所有弟子都對著王猛指指點點，眼神從之前的同情，變成了毫不掩飾的鄙夷。
王猛看著那片紅光，整個人如遭雷擊，面如死灰，他知道，自己完了。
劉康的臉色，也瞬間變得鐵青。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王猛，隨即，將目光轉(zhuǎn)向了那個自始至終，都一言不發(fā)的黑衣少年。
“帶他上來！”
顧長生被押了過去，將他那只同樣冰冷的、帶著鐐銬的手，按在了問心石上。
劉康看著他，眼中閃過一絲狠厲，冷冷地問道：“顧長生！我問你，你所修功法，是否是魔教妖法？”
顧長生沉默。
“你手中那根詭異的燒火棍，從何而來？”
顧長生沉默。
“昨日，你是否對王猛，動了殺心？”
顧長生，依舊沉默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都死死地聚焦在那塊黑色的巨石之上。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，只能聽到眾人緊張的、壓抑的呼吸聲。
一息，兩息，十息……
問心石，毫無反應。
它就像一塊被遺忘在路邊的、最普通的石頭，沒有亮起代表“誠實”的白光，更沒有亮起代表“謊言”的紅光。
它，一片死寂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
“問心石……壞了嗎？”
“不可能！此乃上古神物，怎會失效？”
執(zhí)事們驚呆了。他們從未見過，也從未在任何典籍上，看到過這種情況。
而在枷鎖之中，顧長生那顆“空無之心”，也第一次，泛起了波瀾。他本以為，自己所有的秘密，都將在這塊神奇的石頭面前，無所遁形。
但結(jié)果，卻是“無”。
仿佛他的存在，他的思想，他的秘密，對于這塊能勘破萬物本心的神石來說，都是一片無法被讀取的、絕對的“空白”。
原來……
他第一次意識到，自己這具沒有靈魂的“殼”，這個他厭惡了十五年的“詛咒”，竟然，也是一道能屏蔽天機的、最強大的“守護”。
問心石那史無前例的“沉默”，讓整個執(zhí)法堂的審問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與僵局。
無法被證明有罪，但也無法被證明無辜。
顧長生，成了一個無法被“定義”的存在。
最終，主審執(zhí)事劉康，只能將這個他根本無法處理的、燙手的山芋，上報給了宗門最高層，由宗主越千山，親自定奪。
整個凌霄劍宗，都在等待著最終的判決。
半日后，一道金色的法旨，如同流星般，從云霧繚繞的通天峰之巔飛下，最終，懸停在了執(zhí)法大殿的上空。
宗主越千山那威嚴、浩瀚、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，回蕩在每個人的耳邊。
“思過峰弟子王猛，欺上瞞下，構(gòu)陷同門，品行敗壞。著廢去其管事之職，打入地火礦洞，勞役十年，以儆效尤。”
這個判決，嚴厲至極，彰顯了宗主的“鐵面無私”，讓所有弟子都心頭一凜。
隨即，法旨之上，浮現(xiàn)出對顧長生的最終判決。
“雜役弟子顧長生，雖無謊言之證，但私斗之行，亦是事實。念其身世可憐，免于刑罰。然，為磨其心性，今罰汝領(lǐng)受一樁特殊任務——”
“即刻起，前往思過峰禁地，為本門，鎮(zhèn)守‘鎮(zhèn)世古碑’的深淵入口?！?/p>
“時限，三年?！?/p>
“三年之內(nèi)，不得離開禁地半步。欽此。”
金色的法旨，化作點點光斑，消散于無形。
整個大殿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。
所有人的臉上，都露出了比之前看到問心石失效時，還要震驚百倍的表情。
鎮(zhèn)守禁地深淵？
那個地方，常年有刺骨的九幽罡風吹拂，更有鎮(zhèn)世古碑逸散出的、能侵蝕心智的鎮(zhèn)魔煞氣。別說是一個毫無修為的雜役，就算是筑基期的內(nèi)門弟子，在那里待上三個月，都會被折磨得神智不清，淪為廢人。
這哪里是“免于刑罰”？
這分明，是一個比打入地火礦洞，還要殘酷百倍的、緩慢的死刑！
人群中，楚云歌看著那個依舊沉默的黑衣少年，清冷的眼眸中，第一次，流露出一絲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……擔憂。
而在思過峰的某個角落，剛剛贏了一大筆錢的蕭辰，遙望著通天峰的方向，臉上那總是玩世不恭的笑容，也緩緩消失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種極深的、嘲弄的、冰冷的意味。
只有顧長生，在聽到這個判決時，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。
但在他的識海深處，那顆沉寂的“魂種”，在聽到“鎮(zhèn)世古碑”四個字時，卻發(fā)出了前所未有的、無比渴望、無比興奮的……歡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