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玨在掌心沁出涼意，蝦仁盯著摩托艇儀表盤上跳動的數(shù)字——此刻他已駛出銹河三十公里，但后頸的汗毛仍因某種無形的壓迫感豎起。后視鏡里，河面騰起的白霧化作扭曲的旋渦，仿佛有無數(shù)雙眼睛在霧中窺視。
手機在防水袋里震動，是導師發(fā)來的消息："速回研究所，明代沉船遺址發(fā)現(xiàn)異常金屬反應。"蝦仁渾身血液瞬間凝固，銹河河底那些青銅魚燈的畫面在腦海中翻涌。他將玉玨塞進貼身口袋，調轉船頭駛向最近的碼頭。
濕漉漉的運動鞋踩上柏油路時，夕陽正把銹河入?？谌境裳?。岸邊停著兩輛黑色SUV，車窗緊閉，蝦仁剛要加快腳步，副駕駛的車窗降下半寸，露出一截槍口。
"上車。"沙啞的男聲裹挾著煙味飄來。
蝦仁猛地后退，后腰卻撞上另一輛車的車門。后頸突然傳來刺痛，針管里的藥液順著血管蔓延，世界在眼前扭曲成無數(shù)個重疊的光斑。
再次醒來時，蝦仁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。頭頂懸著慘白的日光燈管，墻角堆著成箱的青銅殘片，空氣中彌漫著鐵銹與福爾馬林混合的腥甜。鐵架床上，父親的考古服被釘成標本，袖口還沾著銹河的淤泥。
"歡迎來到真相的背面。"陰影中走出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，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玉玨——和父親交給他的那半嚴絲合縫。"我是你父親的老搭檔，周正明。"他將玉玨拋給蝦仁，金屬相撞發(fā)出清越鳴響，"二十年前，我們在銹河發(fā)現(xiàn)了比明代沉船更驚人的秘密。"
周正明按下墻上的開關，投影幕布緩緩展開。畫面里，父親正蹲在銹河底，手電筒光束掃過船骸上的甲骨文："這些文字記載的不是祭祀，而是警告。"他的聲音從老舊的錄像帶里傳來，"機械魚不是古物，是六十年代'河伯計劃'的失控產物。"
蝦仁的太陽穴突突直跳。三個月前父親失蹤前，最后一條短信正是"河伯計劃要重啟了"。周正明舉起一張泛黃的圖紙，圖紙上的機械魚結構圖旁，赫然標注著"躍進機械制造廠絕密檔案"的紅章："1962年，國家為治理水患，試圖制造仿生清淤機械，卻意外喚醒了河底沉睡的古代能量源。"
"能量源？"蝦仁捏緊玉玨，碎片劃傷掌心，"你是說那些青銅祭器......"
"是鑰匙。"周正明的鏡片閃過寒光，"明代沉船里的祭器，和六十年代的機械魚本質是同一種文明的產物?，F(xiàn)在有人想集齊九塊玉玨，重啟河伯計劃。"他突然扯開衣領，鎖骨下方赫然烙著魚形圖騰，"你父親偷走了最重要的兩塊玉玨，所以......"
鐵門突然被撞開，十幾個戴防毒面具的人持槍闖入。周正明猛地將蝦仁推向通風管道："帶著玉玨去造船廠舊址！找'鐵錨'！"混亂中，蝦仁瞥見周正明后頸的皮膚下，似乎有銀色絲線在蠕動。
通風管道里彌漫著機油味，蝦仁順著銹跡斑斑的鐵梯向下爬。下方傳來齒輪咬合的轟鳴，他握緊父親的潛水刀，落地瞬間，眼前景象令他瞳孔驟縮——巨大的機械魚骨架正在組裝，無數(shù)工人如同機械零件般忙碌，他們的瞳孔泛著詭異的青灰色。
"小友，總算等到你了。"蒼老的聲音從機械魚頭部傳來，白發(fā)老者拄著青銅手杖，指尖纏繞著發(fā)光的海藻，"我是河伯計劃的首席工程師，也是你父親的老師。"他撫摸著機械魚空洞的眼眶，"當年我們太過天真，以為能馴服河底的力量?，F(xiàn)在，必須有人為錯誤付出代價。"
蝦仁后退半步，后腰撞上堆放圖紙的工作臺。散落的文件里，一張標注著"能量核心"的圖紙吸引了他的目光。圖紙角落的照片里，年輕的父親和周正明站在銹河岸邊，身后是正在吊裝的青銅魚燈。
"你父親發(fā)現(xiàn)了真相——河底的能量源不是自然產物，而是外星文明的遺留裝置。"老者突然劇烈咳嗽，指縫間滲出銀白色液體，"那些機械魚是守護者，而玉玨是封印。九塊玉玨一旦集齊，整個流域都會變成......"
槍聲驟然響起。老者胸口炸開血花，持槍的周正明從陰影中走出，他的皮膚下布滿銀色紋路，眼神冰冷如機械："老師，過時的人就該退場。"他轉向蝦仁，舉起手中的玉玨，"把另一半交出來，你父親的命還能續(xù)幾天。"
蝦仁摸到身后圖紙堆里的扳手，突然擲向頭頂?shù)南绹娏苎b置。水霧彌漫的瞬間，他抓起圖紙和半塊玉玨沖進組裝車間。機械魚骨架的關節(jié)處傳來刺耳的摩擦聲，周正明的咆哮混著金屬碰撞聲在廠房回蕩。
當蝦仁逃到造船廠倉庫時，暴雨傾盆而下。他展開那張能量核心圖紙，發(fā)現(xiàn)背面用甲骨文寫著一串坐標——正是銹河源頭的方向。倉庫角落，一臺銹跡斑斑的收音機突然自動打開，沙沙聲中，父親的聲音斷斷續(xù)續(xù)傳來："別相信......玉玨共鳴......危險......"
雷聲炸響的剎那，倉庫鐵門被炸開。周正明渾身纏繞著銀色絲線，皮膚下隱約可見機械零件在運轉："把圖紙給我！只要啟動能量核心，我們就能控制整個機械魚群！"他身后，無數(shù)銀白色小魚順著門縫涌入，在空中排列成警告的符號。
蝦仁將圖紙塞進防水袋，轉身躍入倉庫后的小河。冰冷的河水沖刷著傷口，他聽見周正明在岸上怒吼，機械魚啟動的轟鳴聲震得耳膜生疼。當他浮出水面時，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漂到了銹河支流，對岸廢棄的水文站亮著微弱的燈光。
水文站的木門虛掩著，墻面上貼滿泛黃的研究筆記。蝦仁在抽屜深處找到一本日記本，扉頁寫著"1965年河伯計劃終止報告"。字跡潦草的記錄里，父親詳細描述了第一次機械魚失控事件——當青銅祭器與能量源共鳴時，整條河變成了吞噬生命的金屬迷宮。
突然，窗外傳來熟悉的銅鈴聲。蝦仁舉著手電筒沖出去，光束穿透雨幕，照見對岸渾身濕透的周正明。但這次，他的身體正在金屬化，銀色紋路爬滿脖頸，眼睛變成了閃爍紅光的機械復眼："把玉玨和圖紙交出來，否則你父親的氧氣罐，可撐不了多久。"
蝦仁握緊口袋里的玉玨，九塊玉玨共鳴的警告在耳邊回響。遠處，機械魚群破水而出，它們的鱗片在雨夜中泛著幽藍的光，組成了巨大的警示符號。水文站的收音機再次響起，這次傳來的是清晰的坐標——銹河源頭的廢棄礦井，那里藏著阻止機械魚的最后希望。
暴雨如注，蝦仁迎著機械魚群游去。玉玨在胸前發(fā)燙，他知道，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。而銹河深處，那個沉睡了半個世紀的秘密，即將迎來最終的審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