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金屬儀器發(fā)出細微的嗡鳴聲,在死寂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。時間仿佛被拉長了,每一秒都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。蘇晚靠在冰冷的墻壁上,身體因為劇痛和失血而陣陣發(fā)冷,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肋下的鈍痛。阿旺給她披上的厚外套也無法驅(qū)散那股從骨頭縫里滲出的寒意。她死死地盯著房間中央。
張教授和他的助手們圍在那張臨時充當工作臺的小方桌前,神情專注得如同在進行一場精密的外科手術(shù)。便攜式顯微鏡的鏡頭折射著燈光,光譜儀的探頭在獸角表面細微的刻痕上緩緩移動,發(fā)出極其輕微的掃描聲。取樣器小心翼翼地刮取著獸角最深處、被煙熏火燎浸染得黝黑的粉末??諝饫飶浡舅湍撤N精密電子元件特有的微弱氣味,混合著遠古獸角散發(fā)出的、難以言喻的深沉氣息。
黎兆林教授站在旁邊,雙手緊握成拳,指節(jié)因為用力而發(fā)白。他鏡片后的眼睛布滿了血絲,目光在精密儀器屏幕上跳動的數(shù)據(jù)和桌上那截沉默的獸角之間來回掃視,充滿了焦灼和期待。阿旺抱著開山刀,像一尊門神般守在門口,黝黑的臉龐緊繃著,警惕的目光不時掃向窗外漆黑的夜色,耳朵捕捉著寨子里任何一絲異常的動靜。周正明雖然狼狽逃竄,但沒人知道他會不會狗急跳墻,卷土重來。
蘇晚的目光,卻穿透了忙碌的身影,牢牢鎖在那截黝黑的獸角上。它的表面在強光燈下呈現(xiàn)出一種深沉的啞光,那些粗獷如大地裂痕般的刻痕,在專業(yè)燈光的照射下,仿佛擁有了生命。猙獰的燭龍輪廓在光影交錯中似乎微微扭曲,口中銜著的那團原始火焰,仿佛在無聲地燃燒、跳動。
阿婆的聲音,黎樹根阿公的聲音,如同交織的潮汐,在她混亂而疲憊的腦海中反復(fù)沖刷。
“用心聽…聽它的心跳…”
“它是山林的魂…是祖靈的血脈…”
“用‘諾帕’…揭穿周畜生…救阿婆…”
心跳…
祖靈的心跳…
阿婆的心跳…
蘇晚下意識地抬手,隔著外套,按在自己劇烈跳動的胸口下方。那里,仿佛真的有一種微弱卻堅韌的搏動,與桌上那截冰冷獸角的存在隱隱呼應(yīng)。這感應(yīng)如此玄妙,卻又如此真實,像一根無形的絲線,連接著她與這片土地最古老的脈搏。這不僅僅是證據(jù),這是她必須守護的根!是阿婆和阿公用生命為她爭取來的希望!
“張教授…”黎教授的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沙啞,他忍不住低聲詢問,“結(jié)果…大概還需要多久?”
張教授沒有抬頭,目光依舊緊盯著顯微鏡的目鏡,眉頭微蹙,似乎在分辨著什么極其細微的痕跡。他的手指在旁邊的平板電腦上快速滑動著,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數(shù)據(jù)流瀑布般刷新。另一位助手則在操作著一個小型的熱釋光測年儀,小心翼翼地調(diào)整著參數(shù)。
“黎教授,稍安勿躁?!睆埥淌诘穆曇舫练€(wěn)而專注,帶著不容置疑的專業(yè)權(quán)威,“年代測定需要時間,尤其是這種特殊材質(zhì)。光譜分析和微痕比對也需要嚴謹。我們已經(jīng)啟動了最快的流程,但科學需要嚴謹,不能有絲毫差錯。這關(guān)系到重大文物歸屬和…你們正在經(jīng)歷的事情。給我十五分鐘,最多二十分鐘,一定給你一個初步的、具有法律效力的結(jié)論!”
十五分鐘…二十分鐘…
蘇晚的心猛地揪緊!每一秒都像刀子一樣切割著她的神經(jīng)!阿婆在搶救室里,隨時可能…黎樹根阿公冰冷的身體可能還在火神洞…她在這里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,都像是用至親的生命在換取!
就在這時,黎教授的手機再次震動起來!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刺耳!
所有人的動作都頓了一下!黎教授幾乎是撲過去抓起手機,手指顫抖地劃開接聽鍵,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恐慌:“喂?!醫(yī)院嗎?!阿婆她怎么樣?!”
蘇晚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!她屏住呼吸,身體因為極度的緊張而僵硬,目光死死盯著黎教授的臉,試圖從他表情的細微變化中捕捉信息。
電話那頭的聲音似乎很急促。黎教授的臉色先是猛地一白,身體晃了一下,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擊!蘇晚的心瞬間沉入谷底!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!但緊接著,黎教授的表情又出現(xiàn)了一絲難以置信的松動,眼中爆發(fā)出狂喜的光芒!
“好!好!我知道了!請你們一定…一定用最好的藥!最好的設(shè)備!無論如何也要穩(wěn)??!我們馬上就到!帶著關(guān)鍵證據(jù)馬上就到!”黎教授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調(diào),帶著哭腔,也帶著劫后余生的狂喜!
他猛地掛斷電話,看向蘇晚,眼中閃爍著淚光和難以抑制的激動:“蘇晚!阿婆!阿婆挺過來了!醫(yī)生說…說雖然還沒脫離危險期,但生命體征暫時穩(wěn)定住了!他們正在全力維持!我們有時間了!有時間了!”
轟!
巨大的狂喜如同暖流瞬間沖垮了蘇晚心中的冰堤!淚水如同開閘的洪水洶涌而出!不是絕望的淚水,是希望的淚水!阿婆挺過來了!她還活著!還在等著她!
“阿婆…”蘇晚哽咽著,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,巨大的情緒波動讓她身體劇烈顫抖。
“堅持??!蘇晚!”黎教授快步走到她身邊,用力握住她冰冷的手,傳遞著力量,“阿婆在等我們!樹根阿公在天上看著我們!最后的關(guān)頭了!等鑒定結(jié)果一出來,我們立刻就走!”
希望如同強心劑注入了蘇晚的身體。她用力點頭,抹去淚水,目光重新變得銳利而堅定。她看向張教授那邊。
時間,在精密儀器的嗡鳴和數(shù)據(jù)的流淌中,一分一秒地過去。房間內(nèi)的氣氛依舊凝重,但多了一絲微弱的、名為希望的亮光。阿旺緊繃的神經(jīng)似乎也松弛了一點點,但手中的開山刀依舊握得很緊。
終于!
張教授緩緩直起身,摘下了鼻梁上的老花鏡,揉了揉布滿血絲的眼睛。他的臉上充滿了震撼、疲憊,還有一種近乎朝圣般的敬畏。他看向黎兆林教授,又看向蘇晚,目光最終落在那截黝黑的獸角上,緩緩開口,聲音帶著一種塵埃落定般的莊嚴:
“黎教授,蘇晚同志。初步鑒定結(jié)果,出來了?!?/p>
所有人的心瞬間提到了頂點!蘇晚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的聲音!
張教授拿起放在旁邊的平板電腦,手指在屏幕上滑動,調(diào)出一份剛剛生成、帶有省文物鑒定中心電子印章的初步鑒定報告書。他的聲音清晰而有力,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,敲打在寂靜的空氣中:
“經(jīng)現(xiàn)場初步檢測分析:
第一, **材質(zhì)確認**。該角狀物材質(zhì)極其特殊,非現(xiàn)代已知的任何牛、羊、鹿等常見動物角類。其密度、顯微結(jié)構(gòu)與文獻記載中已滅絕的某種大型古生物角質(zhì)層特征高度吻合!初步推斷,為**遠古時期大型哺乳動物角化石**!其形成年代,遠超我們之前的所有認知!
第二, **熱釋光測年**。初步結(jié)果顯示,該器物表面最深層、與原始刻痕結(jié)合的礦物包漿層,其受熱歷史中斷時間(即最后一次受熱時間),**至少在距今三千年以上**!結(jié)合其特殊材質(zhì)和風化程度,其本體年代只會更為久遠!
第三, **微痕與刻工分析**。其表面紋飾刻痕深峻、邊緣銳利,具有明顯的、**極其原始的單點沖擊式雕刻特征**(非后世金屬工具所為)。刻痕走向一氣呵成,無任何修改痕跡,技法原始卻充滿磅礴力量感,與已知的、年代稍晚的黎族牛角刻紋技法存在**明顯代差與源流關(guān)系**!
第四, **紋樣比對**。其主體紋飾——‘燭龍銜火’圖案,其形態(tài)、比例、細節(jié)(尤其是火焰的形態(tài)與龍首的猙獰程度),與蘇晚同志提供的現(xiàn)代牛角仿品以及深藍色黎錦碎片上的紋樣存在**顯著差異**。其原始性、野性及蘊含的圖騰力量感,**遠非后世仿品可比**!是當之無愧的**源頭母本**!
第五, **使用痕跡**。其尖端及火焰紋核心區(qū)域,檢測到**大量、反復(fù)、高濃度的煙炱殘留物**。結(jié)合黎族相關(guān)古老傳說(如‘火神祭’),此物極有可能被用于**極其古老、神圣的取火或祭火儀式**,符合‘圣物’(諾帕)的傳說定位!”
張教授深吸一口氣,目光掃過屏息凝神的眾人,最終落在黎兆林教授臉上,語氣斬釘截鐵:
“綜上所述,依據(jù)《文物鑒定程序規(guī)范》及現(xiàn)有檢測數(shù)據(jù),本中心初步認定:該角狀物(即‘諾帕’)為**黎族遠古圖騰圣物,是‘燭龍銜火紋’無可爭議的、最古老、最原始的源頭載體!其歷史、文化與宗教價值,不可估量!**”
“這是具有法律效力的初步鑒定報告!電子簽章已生效!紙質(zhì)報告和更詳盡的成分分析報告,將在后續(xù)流程完成后第一時間補上!現(xiàn)在,這份電子報告,就是最有力的證據(jù)!”張教授將平板電腦鄭重地遞向黎兆林教授。
“好!太好了!”黎兆林教授激動得聲音發(fā)顫,雙手有些顫抖地接過平板電腦,如同接過千鈞重擔!他迅速將報告文件備份到自己手機,然后將平板電腦小心地遞給蘇晚,“蘇晚!拿著!這是樹根阿公用命換來的!是我們救阿婆、洗刷冤屈的尚方寶劍!”
蘇晚伸出顫抖的手,緊緊握住那部冰冷的平板電腦。屏幕上,那份蓋著鮮紅電子印章的鑒定報告,每一個字都仿佛燃燒著火焰!三千年的圣物!無可爭議的源頭!這薄薄電子屏幕承載的重量,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,卻又給她注入了無窮的力量!
“走!馬上去醫(yī)院!”黎教授當機立斷,對阿旺喊道,“阿旺!開車!用最快的速度!”
“好!”阿旺沒有任何猶豫,立刻轉(zhuǎn)身沖下樓去發(fā)動停在樓下的皮卡車。
“張教授!這里后續(xù)…”黎教授看向張教授,充滿感激也帶著擔憂。圣物和鑒定現(xiàn)場還需要保護。
“放心!”張教授立刻明白他的意思,神情嚴肅,“我和助手留下!立刻聯(lián)系當?shù)匚奈锊块T和公安!這里的一切,我們會保護妥當!你們快去醫(yī)院!救人要緊!”
“多謝!”黎教授用力握了握張教授的手,一切盡在不言中。他轉(zhuǎn)身扶起蘇晚:“蘇晚!撐?。∥覀冏?!”
蘇晚咬緊牙關(guān),強忍著身體的劇痛和眩暈,將平板電腦緊緊護在懷里,另一只手則死死抓住了阿旺遞過來的那截冰冷的遠古獸角!冰與火的觸感同時烙印在她的掌心!
兩人互相攙扶著,跌跌撞撞地沖下木梯。樓下,阿旺已經(jīng)發(fā)動了那輛沾滿泥漿的舊皮卡,引擎發(fā)出粗獷的轟鳴。黎教授拉開后座車門,幾乎是半抱著將蘇晚塞了進去,自己緊跟著鉆入。
“坐穩(wěn)了!”阿旺低吼一聲,猛地掛擋,皮卡車如同離弦之箭,輪胎在濕滑的泥地上刨起大片的泥漿,咆哮著沖出了寨子,一頭扎進黎明前最濃重的黑暗!
山路崎嶇顛簸,皮卡車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瘋狂地跳躍、搖擺。每一次劇烈的顛簸都牽扯著蘇晚身上的傷口,帶來撕裂般的劇痛,讓她眼前陣陣發(fā)黑,胃里翻江倒海。她死死咬住嘴唇,不讓自己發(fā)出痛呼,雙手如同焊死般緊抱著懷里的平板電腦和冰冷的獸角。
冰冷的獸角緊貼著她的胸口,那奇異的心跳感應(yīng)似乎變得更加強烈了。仿佛遠古祖靈的脈搏,正通過這冰冷的載體,與她的心跳同頻共振。阿婆蒼白而平靜的面容浮現(xiàn)在眼前,黎樹根阿公倒下前決絕的眼神烙印在腦海。不能倒下!絕不能!
黎教授坐在旁邊,一手緊緊抓著車頂?shù)姆鍪址€(wěn)定身體,另一只手則一直緊緊握著手機,屏幕亮著,顯示著與醫(yī)院ICU護士站保持通話的界面。他不斷地對著話筒重復(fù):“我們正在路上!最快速度!請務(wù)必維持??!務(wù)必!”
窗外,濃墨般的夜色開始透出一絲極其微弱的灰白。黎明,正在掙扎著撕開黑暗的口子。
時間在引擎的嘶吼和身體的劇痛中緩慢而殘酷地流逝。不知過了多久,當皮卡車終于咆哮著沖上通往縣城的柏油公路時,東方天際已經(jīng)泛起了一層淡淡的魚肚白。
速度陡然提升!皮卡車在空曠的省道上飛馳,將連綿的山影狠狠甩在身后??h城那稀疏的燈火輪廓,終于在視野盡頭出現(xiàn)!
“快到了!快到了!”阿旺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的興奮。
黎教授的手機突然再次響起!他立刻接通,放在耳邊。
蘇晚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!
電話那頭的聲音很急促。黎教授聽著,臉上的肌肉猛地繃緊,眼神瞬間變得極其銳利和憤怒!
“什么?!周正明在醫(yī)院?!他還帶著人堵在ICU外面?!他想干什么?!”黎教授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顫抖,“告訴保安!攔住他!我們馬上就到!帶著鐵證!”
周正明!他竟然搶先一步到了醫(yī)院!還堵在ICU外面!他想阻止她們見阿婆?還是想對阿婆不利?!
一股冰冷的殺意瞬間席卷了蘇晚全身!她猛地攥緊了懷中的平板電腦和獸角,指甲幾乎要嵌進冰冷的屏幕和骨質(zhì)里!冰冷的獸角仿佛感受到了她滔天的怒火,那股深沉的搏動感變得異常清晰,如同遠古的戰(zhàn)鼓在她胸腔內(nèi)擂響!
“阿旺!再快!”黎教授對著駕駛座吼道。
阿旺一腳將油門踩到底!皮卡車發(fā)出不堪重負的咆哮,如同憤怒的野獸,朝著縣人民醫(yī)院的方向,瘋狂沖刺!
當皮卡車帶著刺耳的剎車聲,如同失控般猛地停在縣人民醫(yī)院急診樓門口時,天邊已經(jīng)亮起了一片慘淡的灰白。
蘇晚幾乎是撞開車門滾了下來,腳步踉蹌,眼前發(fā)黑。黎教授和阿旺一左一右迅速架住她。
“在那邊!ICU在三樓!”黎教授指著住院大樓的方向,聲音急促。
三人顧不上周圍驚愕的目光,如同旋風般沖進大樓,撲向電梯!電梯遲遲不來!黎教授看了一眼蘇晚慘白的臉色和不斷滲出鮮血的手臂繃帶,當機立斷:“走樓梯!快!”
冰冷的樓梯間里,回蕩著三人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。蘇晚感覺肺部如同著了火,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,雙腿如同灌滿了冰冷的鉛塊,全靠黎教授和阿旺幾乎是拖拽著她向上攀登!懷中的平板電腦和獸角,是支撐她意識的唯一支柱。
終于沖上三樓!ICU那冰冷的金屬大門就在走廊盡頭!
然而,眼前的景象讓三人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!
ICU大門外,氣氛劍拔弩張!四五個穿著黑色西裝、一臉橫肉、眼神兇狠的壯漢,如同人墻般堵在門口!他們雖然沒有亮出武器,但那股彪悍的煞氣,足以讓空氣凝固!醫(yī)院的保安被他們推搡到一邊,敢怒不敢言。
而在這些人墻前面,一個穿著昂貴皮夾克、頭發(fā)有些凌亂、右手手腕纏著厚厚滲血繃帶、臉色因疼痛和憤怒而扭曲的男人,正對著緊閉的ICU大門,對著門上的通話器,用一種壓抑著暴戾的聲音低吼:
“…林主任!我最后說一遍!蘇家欠我的錢!蘇晚那個丫頭偷了我的重要商業(yè)機密!現(xiàn)在,她阿婆的命,就在你們手里!也在我手里!你們要是敢讓她死了,或者讓不該進的人進去…后果,你們自己掂量!我周正明說到做到!”
正是周正明!他果然在這里!用最無恥、最下作的方式,威脅著醫(yī)院,威脅著阿婆的生命!
“周正明!你這個畜生!”黎兆林教授目眥欲裂,發(fā)出一聲怒吼,如同驚雷般炸響在壓抑的走廊里!
堵門的打手們瞬間警覺地轉(zhuǎn)過身,目光兇狠地鎖定了沖上來的三人!周正明也猛地回過頭,當他看到被攙扶著的、臉色慘白卻眼神如同燃燒火焰的蘇晚時,瞳孔猛地一縮!尤其是看到她懷中緊抱著的平板電腦和那截黝黑獸角時,眼中瞬間爆發(fā)出極致的貪婪和更深的怨毒!
“攔住他們!”周正明歇斯底里地咆哮!
堵在門口的幾名打手立刻如同惡犬般撲了上來!拳頭帶著風聲直取黎教授和阿旺!阿旺怒吼一聲,毫不猶豫地迎了上去,用身體硬生生撞開一個打手,同時揮拳砸向另一個!
“蘇晚!快!證據(jù)!”黎教授奮力推開一個打手的糾纏,對著蘇晚嘶吼!
混亂瞬間爆發(fā)!狹窄的走廊里,拳腳相加的悶響、憤怒的吼叫、打手的咒罵聲混雜在一起!醫(yī)院的保安想上來勸阻,卻被粗暴地推開。
蘇晚被黎教授猛地向前一推,踉蹌著沖過了短暫的混亂地帶!她眼中只有那扇緊閉的、冰冷的ICU大門!只有門后生死未卜的阿婆!
“阿婆?。。 碧K晚發(fā)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,用盡全身力氣撲到ICU大門上!冰冷的金屬門板撞擊著她的身體。她不顧一切地拍打著門板,發(fā)出咚咚的巨響!
“開門!醫(yī)生!開門啊!我是蘇晚!我?guī)еC據(jù)來了!救救我阿婆!!”她的聲音嘶啞絕望,帶著泣血的哭腔。
門上的通話器指示燈亮了一下,里面?zhèn)鱽硪粋€緊張而無奈的聲音,是之前通話的林主任:“蘇晚?你…你們別沖動!外面太亂了!周老板他…”
“林主任!開門!”蘇晚猛地將懷中的平板電腦高高舉起,屏幕正對著門上的監(jiān)控探頭!屏幕上,那份蓋著鮮紅省文博院電子印章的鑒定報告清晰無比!“你看!證據(jù)!鑒定報告!圣物的鑒定報告!證明‘燭龍銜火紋’是我們蘇家的!是黎寨祖?zhèn)鞯?!周正明是騙子!是強盜!他說的都是謊話!開門!讓我進去見我阿婆!救救她?。 ?/p>
她的聲音如同杜鵑啼血,穿透了門板的阻隔,也穿透了走廊的混亂。
通話器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。顯然,林主任看到了屏幕上的報告。
“媽的!給我把那東西搶過來!”周正明看到蘇晚亮出平板,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瘋狗,不顧手腕的劇痛,嘶吼著指揮打手!
一個打手擺脫了阿旺的糾纏,兇狠地撲向蘇晚!蒲扇般的大手抓向她高舉的平板電腦!
“滾開!”蘇晚發(fā)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!求生的本能和守護至親的決絕讓她爆發(fā)出最后的力量!她猛地側(cè)身,躲開了抓向平板的手,同時,用盡全身力氣,將懷中那截冰冷沉重的遠古獸角,狠狠砸向撲來的打手!
“砰!”
沉重的悶響!
獸角堅硬的尖端狠狠砸在打手的鼻梁上!
“嗷——!”打手發(fā)出一聲凄厲的慘叫,鼻血狂噴,捂著臉踉蹌后退!
蘇晚也被反作用力撞得向后跌倒,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!平板電腦脫手飛出,滑落在幾步之外!懷中的獸角也滾落一旁。
劇痛瞬間席卷全身!手臂的傷口徹底崩裂,溫熱的鮮血迅速滲透了繃帶,染紅了衣袖!眼前陣陣發(fā)黑,意識開始模糊…
就在這時!
“吱呀——!”
那扇冰冷的、象征著生死的ICU金屬大門,竟然緩緩地向內(nèi)打開了一條縫隙!
門內(nèi),明亮的無影燈光傾瀉而出,照亮了門外混亂血腥的景象。戴著口罩、穿著無菌服的林主任出現(xiàn)在門縫后,他的眼神充滿了震驚、無奈,還有一絲看到平板電腦屏幕后難以掩飾的震動。
“蘇晚!快進來!”林主任急促地低聲喊道,目光掃過混亂的現(xiàn)場,又看了一眼被阿旺死死攔住、狀若瘋魔的周正明,“只能你一個人!快!”
希望!如同黑暗中最后的一線天光!
蘇晚不知從哪里涌出的力氣,強忍著幾乎要吞噬她的劇痛和眩暈,手腳并用地爬向那敞開的門縫!她甚至顧不上撿起地上的平板電腦和獸角!阿婆!她現(xiàn)在只想見到阿婆!
她用沾滿鮮血和污泥的手,死死抓住了冰冷的門框,將自己傷痕累累的身體,一點一點地拖進了那片象征著生命最后堡壘的、冰冷而明亮的白光之中。
身后,是周正明氣急敗壞的咆哮和阿旺憤怒的吼聲,以及黎教授焦急的呼喊:“蘇晚!小心!”
冰冷的金屬大門,在她身后,緩緩地、沉重地合攏。將外面所有的喧囂、血腥和罪惡,隔絕在另一個世界。
門內(nèi),是無影燈刺目的白光,是各種精密儀器單調(diào)而規(guī)律的滴答聲,是濃重的消毒水氣味和…一種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時特有的、令人窒息的沉寂。
蘇晚癱倒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,視線因為失血和強光而模糊一片。她艱難地抬起頭,模糊的視線穿過穿著無菌服忙碌的醫(yī)護人員身影的縫隙,終于看到了——
房間中央那張被各種儀器和管線包圍的病床上,阿婆靜靜地躺著。
她的臉色蒼白得如同透明,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已流逝。無數(shù)透明的管子連接著她的身體,維持著那微弱的心跳和呼吸。心電監(jiān)護儀上,代表心跳的曲線微弱地起伏著,每一次波動都顯得如此艱難。
但就在蘇晚的目光觸及阿婆臉龐的瞬間,奇跡般地,阿婆那緊閉的眼瞼,極其輕微地、極其緩慢地顫動了一下。
仿佛感應(yīng)到了血脈的呼喚,感應(yīng)到了圣物的氣息,感應(yīng)到了…晚囡的到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