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王爺要辦賞花宴?"
我手中的墨錠差點掉進硯臺。蕭景珩頭也不抬,繼續(xù)批閱公文:"三日后,邀請京城各家貴女。"
我偷偷瞥了他一眼。這人冷得像塊冰,居然會辦賞花宴?
"奴婢能參加嗎?"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。一個侍女,哪有資格參加王府宴會?
蕭景珩終于抬頭,黑眸中閃過一絲玩味:"你想去?"
"奴婢只是隨口一問。"我低頭磨墨,掩飾臉上的熱意。
"去吧。"他輕描淡寫地說,"正好看看你的讀心術(shù)在貴女們面前能掀起多大風(fēng)浪。"
我心頭一跳。他這是...縱容我惹事?
三日后,王府花園張燈結(jié)彩。我穿著蕭景珩命人送來的淡綠色襦裙,混在侍女隊伍中。這裙子料子上乘,比一般侍女穿的精致許多,惹得其他侍女頻頻側(cè)目。
"喲,這不是那個會讀心術(shù)的妖女嗎?"一個尖細(xì)的聲音從背后傳來。
我轉(zhuǎn)身,看見三個衣著華麗的少女站在海棠樹下。為首的杏眼桃腮,正用團扇半掩著嘴,眼中滿是輕蔑。
"奴婢見過各位小姐。"我福了福身,指尖不經(jīng)意擦過她的袖口。
「這賤人居然穿得比我還好...王爺難道真被她迷惑了...得給她點顏色瞧瞧...」
我暗自冷笑。這位是禮部侍郎之女李玉婷,京城有名的才女,表面溫婉,心思卻歹毒得很。
"聽說你會讀心術(shù)?"李玉婷故作天真,"那你知道我現(xiàn)在在想什么嗎?"
她身邊的兩個貴女掩嘴輕笑,等著看我出丑。
我緩步上前,假裝替她整理裙擺,實則碰了碰她的手腕:"李小姐在想...三日前您偷偷將一封情書塞進了周子陵先生的書中,可惜至今未收到回復(fù)。"
李玉婷臉色刷白,團扇"啪"地掉在地上。
"你、你胡說什么!"她聲音發(fā)顫。
"還有,"我壓低聲音,"您每月初一都會偷偷去城南的藥鋪買避子湯,因為..."
"住口!"李玉婷尖叫一聲,引來周圍人側(cè)目。
我退后一步,故作惶恐:"奴婢失言了。"
李玉婷氣得渾身發(fā)抖,突然抓起桌上的茶盞朝我潑來。我早有準(zhǔn)備,側(cè)身避開,茶水全灑在了她自己的裙子上。
"怎么回事?"一個冷冽的聲音傳來。
人群自動分開,蕭景珩負(fù)手而立。他今日一襲月白色錦袍,玉冠束發(fā),俊美得讓人不敢直視。
"王爺!"李玉婷立刻變了一副面孔,眼中含淚,"這婢女出言不遜,羞辱臣女..."
蕭景珩看向我:"你說了什么?"
我跪下:"奴婢只是...復(fù)述了李小姐心中所想。"
周圍一片嘩然。貴女們交頭接耳,看向李玉婷的眼神都變了。
蕭景珩眼中閃過一絲笑意,快得幾乎捕捉不到:"李小姐,本王府上的侍女不懂規(guī)矩,冒犯了。"
李玉婷如蒙大赦,剛要開口——
"不過,"蕭景珩話鋒一轉(zhuǎn),"既然她說的都是實話,又何來冒犯一說?"
李玉婷面如死灰。
"送李小姐回府。"蕭景珩一揮手,侍衛(wèi)立刻上前。他又看向其他貴女,"今日賞花宴到此為止。"
貴女們悻悻離去,臨走前都不忘瞪我一眼。我垂首站在一旁,心里卻痛快極了。
人群散盡后,蕭景珩走到我面前:"滿意了?"
"奴婢不明白王爺?shù)囊馑肌?
"你故意激怒李玉婷。"他聲音平靜,"為什么?"
我抬頭直視他的眼睛:"因為她心里罵我賤人。"
蕭景珩挑眉:"就因為這個?"
"還有,"我咬了咬唇,"她...覬覦王爺。"
這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。我算什么身份,敢說這種話?
出乎意料,蕭景珩竟低笑出聲:"蘇妙妙,你膽子不小。"
"王爺要罰我嗎?"我小聲問。
"當(dāng)然。"他轉(zhuǎn)身走向書房,"跟來。"
書房內(nèi),蕭景珩從架上取下一卷竹簡:"抄寫府規(guī)十遍。"
我瞪大眼睛:"全部?"
"二十遍。"
"王爺!"
"三十遍。"
我趕緊閉嘴,乖乖坐到案前。蕭景珩丟給我一支毛筆和幾張宣紙,自己則坐到一旁繼續(xù)批閱公文。
我蘸了墨,開始抄寫。可這毛筆怎么都不聽使喚,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,像蚯蚓爬。
"你故意的?"蕭景珩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后。
"奴婢真的不會寫字。"我委屈道,"小時候在蘇府,沒人教我..."
這是實話。作為庶女,我能吃飽穿暖就不錯了,哪有機會讀書寫字?
蕭景珩沉默片刻,忽然俯身,一手撐在案上,一手握住我執(zhí)筆的手。他的胸膛幾乎貼著我的后背,呼吸拂過我的耳畔。
"看好了。"他帶著我的手在紙上移動,"橫要平,豎要直。"
我全身僵硬,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他覆在我手背上的那只大手上。他的手掌寬大溫暖,指節(jié)分明,掌心有一層薄繭,摩擦間帶來奇異的觸感。
"專心。"他低聲呵斥,聲音近在耳畔。
我強迫自己看向紙面。在他的引導(dǎo)下,一個工整的"蕭"字躍然紙上。
"會了嗎?"他松開手。
我搖搖頭,故意把下一個字寫得歪七扭八。
蕭景珩瞇起眼:"再裝,就抄五十遍。"
我立刻寫了個端正的字。
他輕哼一聲,回到自己的座位。我偷偷抬眼,發(fā)現(xiàn)他耳根竟有些泛紅。
抄到第五遍時,我的手已經(jīng)酸得不行。蕭景珩忽然放下公文:"夠了。"
"王爺不罰了?"
"明日繼續(xù)。"他頭也不抬,"現(xiàn)在,去給我泡茶。"
我如蒙大赦,趕緊溜出書房。泡好茶回來時,書房門虛掩著。我正要推門,卻聽見里面?zhèn)鱽碇茏恿甑穆曇簟?/p>
"王爺,蘇家那邊又派人來了,說愿意用北疆布防圖換回蘇妙妙。"
我屏住呼吸,貼在門邊。
"布防圖?"蕭景珩聲音冷峻,"蘇家怎么會有這個?"
"下官懷疑...與十年前那樁舊案有關(guān)。"
"告訴蘇家,人我不會放。"蕭景珩頓了頓,"另外,加派人手盯著蘇尚書。"
"王爺真相信那丫頭能引蛇出洞?"
"她比我們想象的更有價值。"蕭景珩的聲音忽然近了,"比如現(xiàn)在,她就在門外偷聽。"
我心頭大駭,轉(zhuǎn)身要跑,門卻猛地打開。蕭景珩居高臨下地看著我:"茶呢?"
我手一抖,茶盤差點翻倒:"奴、奴婢剛來..."
"進來。"他轉(zhuǎn)身回屋。
我硬著頭皮跟進去,周子陵冷冷掃了我一眼,拂袖而去。
"王爺..."我放下茶盤,聲音發(fā)顫,"奴婢什么都沒聽見..."
蕭景珩端起茶盞抿了一口:"蘇妙妙,你知道我為什么留你在身邊嗎?"
我搖搖頭。
"因為你是唯一一個我聽不到心聲的人。"他放下茶盞,"就像現(xiàn)在,我不知道你是真害怕,還是裝的。"
我心頭一震。原來如此!他和我一樣,也有讀心術(shù)!所以他才能對我的行動了如指掌,所以我的能力對他無效——因為兩個讀心術(shù)者之間會互相抵消!
"王爺也有..."
"不。"他打斷我,"我沒有讀心術(shù)。"
那為什么...我更加困惑了。
蕭景珩從懷中取出一枚玉佩——正是我娘留給我的那塊:"認(rèn)識這個圖案嗎?"
玉佩背面刻著一個奇特的符號,像是一朵花,又像某種文字。我搖搖頭。
"這是南疆巫族的印記。"蕭景珩的聲音忽然柔和下來,"你母親...是巫族最后一位圣女。"
我如遭雷擊。母親是...圣女?
"十年前的蘇家通敵案,牽涉到南疆巫族。"蕭景珩將玉佩還給我,"你母親沒有死,而是失蹤了。"
"她在哪?"我一把抓住他的袖子。
"這正是我想知道的。"蕭景珩輕輕掙開我的手,"現(xiàn)在,去休息吧。明日繼續(xù)抄府規(guī)。"
我魂不守舍地回到廂房,腦海中全是母親的面容。記憶中,她總是溫柔地笑著,教我辨認(rèn)草藥,給我講南疆的傳說...我以為她病死了,原來還活著?
夜深人靜時,我悄悄溜出廂房。蕭景珩說他不放我走是因為我聽不到他的心聲,可直覺告訴我,真相不止如此。我必須查清楚。
借著月光,我摸到書房。門上了鎖,但我早有準(zhǔn)備——從發(fā)髻中取出一根細(xì)鐵絲,幾下就撬開了鎖。
書房內(nèi)一片漆黑。我摸出火折子,點燃一盞小燈,開始翻找。案幾、書架、抽屜...都沒有關(guān)于母親的線索。
忽然,我注意到墻上掛著一幅山水畫微微歪斜。我湊近一看,畫后竟有一個暗格!
手指顫抖著打開暗格,里面是一卷畫軸和幾封信。我展開畫軸,頓時如遭雷擊——
畫中是一位南疆服飾的女子,眉目如畫,額間一點朱砂,懷中抱著一個女嬰。那女子的面容,分明就是我記憶中的母親!而女嬰頸上戴著的,正是我那塊玉佩!
信紙已經(jīng)泛黃,上面的字跡娟秀,是母親的手筆:
「景珩吾兒:見字如晤。巫族秘術(shù)已托付可靠之人,蘇家與北狄勾結(jié)證據(jù)藏于...」
信的后半截被人撕去了。我渾身發(fā)抖。景珩吾兒?蕭景珩是我母親的...兒子?那我和他...
"找到你想看的了嗎?"
冰冷的聲音從背后傳來,我嚇得差點叫出聲。轉(zhuǎn)身就見蕭景珩站在門口,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,一直延伸到我的腳下。
"王、王爺..."我手忙腳亂地把信塞回去,"奴婢只是..."
"只是什么?"他緩步走近,"好奇你母親的下落?還是好奇...我們的關(guān)系?"
我后退一步,后背抵上書架:"您...是我哥哥?"
蕭景珩突然大笑,笑聲中卻毫無歡愉:"蘇妙妙,你想象力很豐富。"
"那這封信..."
"你母親不是我生母。"他一把奪過信紙,"但她確實撫養(yǎng)過我一段時間。"
我松了口氣,隨即又緊張起來:"那我母親現(xiàn)在..."
"失蹤了。"蕭景珩冷冷道,"十年前,她在調(diào)查蘇家通敵案時突然消失。我找了她十年。"
"所以您留我在身邊..."
"是為了查案。"他打斷我,"僅此而已。"
我咬住嘴唇。不知為何,這話讓我心里一陣刺痛。
"現(xiàn)在,回去睡覺。"蕭景珩收起畫軸和信件,"明日一早,繼續(xù)抄府規(guī)。"
我垂頭喪氣地往外走,卻在門口被他叫住。
"蘇妙妙。"
我回頭。
"下次再偷看我的東西,"他眼中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,"我會讓你后悔。"
我打了個寒顫,快步離開。回到廂房,我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,腦海中全是母親的畫像和那封殘缺的信。
蕭景珩留我在身邊是為了查案,不是為了我這個人。這本該讓我松一口氣,可為何...心里如此失落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