希望的火苗并未因第一次交易的微薄收獲而熄滅,反而因為明確了目標而燃燒得更加熾烈?!鞍涤浴焙汀敖Y(jié)痂”,這兩個詞如同咒語,在陸川腦海中回蕩。
接下來的幾天,他在動力區(qū)的工作變得更加危險和瘋狂。
當白色的冷卻蒸汽再次噴涌,將他與外界隔絕時,他不再滿足于搜尋那些零散的青黑色金屬顆粒。他的感知力如同最貪婪的觸手,全力滲透進灼熱的廢渣,重點掃描槽壁和那些能量反應最劇烈的區(qū)域,尋找著老煙槍口中描述的“硬貨”。
過程遠比之前困難百倍。
“暗釉”通常是能量劇烈沖刷、冷卻后形成的極薄琉璃狀附著物,往往緊貼在槽壁最灼熱、能量最狂暴的區(qū)域。想要將它們剝離,需要將意念探針深入到連能量都能扭曲的恐怖高溫中,對精神力是極大的煎熬和消耗。
而“結(jié)痂”更是罕見,通常是某種高能物質(zhì)未完全燃燒或發(fā)生奇異反應后形成的堅硬沉積物,深埋在廢渣內(nèi)部,能量反應極其內(nèi)斂,難以察覺。
好幾次,他的意念探針因為過于深入高溫區(qū)而被灼傷,腦袋如同被烙鐵燙過,眼前發(fā)黑,差點失去對體內(nèi)能量流的控制,引發(fā)嚴重后果。
但他咬牙堅持著。
終于,在一次幾乎耗盡全部精神力的搜索中,他在槽壁一處能量渦流的背面,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小片指甲蓋大小、色澤暗沉、仿佛覆蓋著一層油膜的薄片——暗釉!
而在另一堆成分異常復雜的廢渣深處,他感應到了一塊拳頭大小、質(zhì)地無比堅硬、能量如同沉睡火山般沉寂的暗紅色塊狀物——結(jié)痂!
巨大的驚喜沖擊著他!
他集中剩余的所有精神力,如同操作最精細的外科手術(shù),小心翼翼地剝離它們。
暗釉薄如蟬翼,極其脆弱,稍有不慎就會碎裂。結(jié)痂沉重無比,與周圍的廢渣結(jié)合緊密,需要耗費巨力才能撼動。
汗水如同瀑布般從他額頭滾落,與蒸汽混合,全身肌肉因為過度用力而劇烈顫抖。經(jīng)脈因為精神力和能量的雙重透支而傳來針扎般的刺痛。
但他成功了!
當蒸汽開始變得稀薄時,那片珍貴的暗釉和那塊沉重的結(jié)痂,被他成功納入經(jīng)脈之中,與那些零散的金屬顆粒和晶體碎片存放在一起。
強烈的虛弱感襲來,但他心中充滿了狂喜。
下班后,他幾乎是憑借著意志力拖著虛脫的身體,再次來到了鼴鼠洞。
依舊是那個煙霧繚繞的角落攤位。
“老煙槍?!标懘ǖ穆曇舯壬洗胃由硢∑v。
老頭抬起眼皮,看到他這副模樣,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。當陸川將今天的收獲——包括那片暗釉和那塊結(jié)痂——倒在臺面上時,老煙槍一直半瞇著的眼睛終于完全睜開了。
他放下煙斗,拿起那片暗釉,對著昏暗的燈光仔細查看,手指輕輕彈了一下,發(fā)出一種極其細微、卻異常清脆的嗡鳴。
“嘖,還真是暗釉,雖然小了點兒,品相還算完整?!彼洁熘帜闷鹉菈K沉甸甸的結(jié)痂,用一個小錘子敲下一小塊,放在鼻子下嗅了嗅,甚至用舌頭舔了一下(陸川看得一陣惡寒)。
“火浣結(jié)石,雜質(zhì)多了點,但核心能量沒散。好東西?!崩蠠煒尩脑u價簡短卻肯定。
他放下東西,渾濁的眼睛看向陸川,第一次帶上了點認真的神色:“小子,運氣不錯啊。這些東西,哪兒‘撿’的?”
陸川心臟一跳,維持著鎮(zhèn)定:“運氣好,在清理破碎口附近的沉淀池時發(fā)現(xiàn)的?!彼缇拖牒昧苏f辭。
老煙槍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,顯然不信,但也沒深究。在黑市,打聽貨源是大忌。
“暗釉,八十積分?;痄浇Y(jié)石,看分量和品質(zhì),一百五十積分。其他零碎,算十積分。一共兩百四,湊個整,兩百五,難聽,給你兩百四十五積分?!崩蠠煒寛蟪隽艘粋€價格。
兩百四十五積分!
陸川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!這比他預想的還要多!這幾乎相當于他好幾個月的勞動積分總和!
他強忍著激動,點了點頭。
交易完成。個人終端上顯示的負積分大幅減少,雖然仍是負數(shù),但已經(jīng)看到了清零的希望。
揣著這巨款(對他而言),陸川感覺腳步都輕快了許多,連身體的疲憊都減輕了不少。他沒有立刻離開,而是在鼴鼠洞里稍微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。
他用五十積分,購買了三支品質(zhì)稍好、能量含量更高的“軍用壓縮營養(yǎng)膏”,又用二十積分,買了一小瓶最基礎(chǔ)的“清毒化瘀散”,用于輔助清除經(jīng)脈火毒。
剩下的積分,他小心翼翼地存著,這是他的啟動資金。
離開鼴鼠洞,重新回到地面。夜色已深,舊城區(qū)的街道更加冷清荒涼。
或許是收獲帶來的興奮降低了警惕,或許是真的太疲憊,直到那股冰冷、死寂、充滿毀滅意味的氣息如同冰水般驟然澆在他身上時,他才駭然驚覺!
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!體內(nèi)的幽暗漩渦瘋狂預警,幾乎要自主爆發(fā)開來!
他猛地抬頭,看到前方巷口的陰影下,不知何時,站著一個身影。
那人穿著一身毫無標志的暗灰色緊身作戰(zhàn)服,身材高瘦,臉上戴著一個遮住大半張臉的純白色無面面具,只露出一雙毫無感情、如同玻璃珠般的眼睛。
他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那里,仿佛與陰影融為一體,卻又散發(fā)著令人窒息的恐怖氣息。
清道夫!
陸川的血液幾乎要凍結(jié)!大腦一片空白!
怎么會?!他們怎么會找到這里?!是因為自己在動力區(qū)的異常?還是在鼴鼠洞的交易被發(fā)現(xiàn)了?
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,幾乎讓他無法呼吸。
跑!
這是唯一的念頭!
他猛地轉(zhuǎn)身,爆發(fā)出全部的力量,向著另一個方向瘋狂逃竄!星塵境中期的身體素質(zhì)在此刻展現(xiàn)無遺,速度遠超常人!
然而,身后的那個清道夫,動作更快!
沒有聲音,沒有預兆。
陸川只感覺背后一股銳利無比的寒意襲來,仿佛死神的指尖已經(jīng)觸碰到了他的脊椎!
他憑借超感知力帶來的危險預判,近乎本能地向側(cè)面猛地一撲!
嗤啦!
他原本所在位置的后方墻壁上,無聲無息地出現(xiàn)了三道深不見底的切痕,仿佛被無形的利刃劃過!
陸川狼狽地滾倒在地,顧不上疼痛,連滾帶爬地繼續(xù)向前沖。
面具人似乎有些意外獵物能躲開第一次攻擊,玻璃珠般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極淡的波動。他邁開腳步,不緊不慢地追了上來,動作看似不快,卻如同鬼魅般,瞬間拉近了距離!
又是一股寒意瞄準了他的后心!
陸川瞳孔緊縮,猛地撞向旁邊一個巨大的垃圾箱!
轟!垃圾箱被無形的力量擊中,瞬間扭曲變形,里面的垃圾轟然爆開,惡臭彌漫!
陸川被沖擊波掀飛出去,重重摔在地上,喉嚨一甜,噴出一口鮮血。
他掙扎著想爬起來,卻發(fā)現(xiàn)那個面具人已經(jīng)如同幽靈般,無聲無息地站在了他面前,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,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。
純白的面具在昏暗的光線下,反射著冰冷的光,如同審判者的面孔。
死亡的氣息,從未如此接近。
陸川心中涌起無盡的絕望和不甘!
才剛剛看到一點希望!才剛剛找到變強的途徑!就要這樣莫名其妙地死在這里?!
不!
他體內(nèi)那幽暗漩渦似乎感受到了主人強烈的求生意志,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旋轉(zhuǎn)起來!一股兇戾、霸道的氣息不受控制地就要透體而出!
就在這千鈞一發(fā)之際——
嗚哇——嗚哇——嗚哇——
尖銳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,迅速變得響亮!紅藍色的光芒劃破了舊城區(qū)的夜空!
是城市的治安巡邏隊!而且聽聲音,來的不止一輛車!
面具人動作頓了一下,玻璃珠般的眼睛掃了一眼警笛傳來的方向,又低頭看了一眼地上因為劇烈能量沖突而暫時無法動彈的陸川。
他似乎權(quán)衡了半秒鐘。
繼續(xù)出手,有暴露的風險。任務目標優(yōu)先級并非最高。
下一刻,他毫無征兆地后退一步,身形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跡,瞬間淡化,消失在了陰影之中,仿佛從未出現(xiàn)過。
只留下地上驚魂未定、口吐鮮血的陸川,以及周圍一片狼藉的打斗痕跡。
巡邏懸浮車的聲音越來越近。
陸川強忍著劇痛和恐懼,掙扎著爬起來,擦掉嘴角的鮮血,踉蹌著撲向旁邊一條更窄、更黑暗的小巷,拼命向家的方向逃去。
他不敢回頭,用盡了平生最快的速度。
直到砰地一聲關(guān)上家門,用身體死死頂住門板,聽著外面巡邏車呼嘯而過的聲音,他才如同虛脫般滑坐在地,渾身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。
冷汗早已浸透全身。
剛才那一瞬間,他真的觸摸到了死亡。
清道夫……他們來了!
是因為父母?還是因為自己獲得的傳承?或者……兩者皆有?
巨大的危機感如同冰山般壓下,讓他幾乎窒息。
他看了一眼個人終端上那剛剛變得“富?!逼饋淼姆e分,此刻卻感覺無比諷刺。
這點力量,在真正的恐怖面前,渺小得如同塵埃。
他必須更快!更強!
否則,下一次,就不會再有巡邏隊恰巧路過的運氣了。
黑暗中,陸川的眼中,恐懼漸漸被一種更加堅毅、更加冰冷的光芒所取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