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和張穎熬過五年清貧時光,卻敵不過她投向李偉懷抱的一句“他比你懂我”。
她不知道,我早就聽見了她在雜物間里壓抑的呻吟。
我親手將李偉送進(jìn)地獄——剜去他前途,碾碎他尊嚴(yán),讓他生不如死。
張穎跪在碎瓷片上,鮮血淋漓:“用我的命換他的命,行嗎?”
我捏碎她偷來的化驗(yàn)單,上面寫著“懷孕”。
“你的血臟了我的地板?!蔽也戎氖帜脒^,“不配。”
當(dāng)她撲向那把刺向我的尖刀時,我冷眼旁觀她肋骨碎裂的聲音。
“痛嗎?”我擦著濺到臉上的血,“當(dāng)年我的心,比這痛一萬倍?!?/p>
我成了最富有的男人,她成了最卑微的乞憐者。
后來她舉著戒指出現(xiàn)在我公司樓下,我按下安保通話鍵:“趕走那只野狗。”
油煙機(jī)像個垂死的老人,在狹窄的廚房里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。粘稠的劣質(zhì)油味,混合著隔夜飯菜的餿氣,死死糊在墻壁上,也糊在陳默的鼻腔里。
五年了。這間不到四十平、終年不見陽光的出租屋,是他和張穎全部的家當(dāng)。墻皮像生了爛瘡,大塊大塊地剝落,露出底下更丑陋的水泥。一張舊沙發(fā),一張餐桌磨得油亮,還有那張吱呀作響的床,構(gòu)成了他們生活的全部輪廓。
“陳默,鹽!”張穎的聲音從灶臺邊傳來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。鍋鏟刮著鐵鍋底,發(fā)出刺耳的噪音。
陳默正盯著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碼行,手指在布滿油漬的鍵盤上敲得飛快。一個項(xiàng)目到了最后關(guān)頭,甲方催命似的郵件塞滿了收件箱。他頭也沒抬,伸長胳膊,胡亂在餐桌角落那堆雜物里摸索著,抓到了一個沾著油星的塑料鹽罐遞過去。
“給?!彼曇粲悬c(diǎn)啞,全是熬夜熬的。
“啪!”張穎沒接穩(wěn),鹽罐掉在地上,白花花的鹽粒撒了一地,混著地上的灰塵和不知名的污漬。
“哎呀!”張穎猛地關(guān)了灶火,鍋里的菜發(fā)出一陣焦糊味。她蹲下身,看著那一地狼藉,胸脯起伏著,聲音陡然拔高:“陳默!你能不能看著我點(diǎn)再遞?眼睛長在后腦勺上了?”
陳默這才從代碼里拔出目光,看到一地鹽和女友那張因?yàn)閼C怒而微微扭曲的臉。廚房頂燈昏黃的光線打在她臉上,眼下是和他一樣的青黑。曾經(jīng)明亮得像盛著星星的眼睛,此刻只剩下疲憊和一種被生活反復(fù)揉搓后的渾濁。她身上那件洗得發(fā)白的舊T恤,領(lǐng)口都磨出了毛邊。
一股莫名的煩躁頂了上來。他累得像條狗,腦子里全是項(xiàng)目截止線和那個禿頂主管唾沫橫飛的丑臉,回家還得面對這些雞毛蒜皮的破事。
“掉了就掃了,嚷什么?”陳默皺著眉,語氣生硬,“一點(diǎn)鹽而已,又不是金子?!?他彎腰想去撿,動作因?yàn)榻┯驳难筹@得笨拙。
“一點(diǎn)鹽而已?”張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,猛地站起來,眼眶瞬間紅了,“陳默!這是一點(diǎn)鹽的事嗎?這是錢!是我們得一分一毛從牙縫里摳出來的錢!你看看這個月的水電費(fèi)單子了嗎?房東昨天又來催房租了!你那破工作,熬了多少個通宵了,錢呢?漲的工資呢?夠買這一地的鹽嗎?!”
她指著地上的狼藉,手指因?yàn)榧游⑽㈩澏叮骸拔迥炅?!五年了啊陳默!我們過的什么日子?像老鼠一樣窩在這個破地方!我連買件像樣的衣服都得猶豫半年!我受夠了!我真的受夠了!”
她的聲音又尖又利,在狹小的空間里橫沖直撞,撞得陳默耳膜嗡嗡作響。電腦屏幕上閃爍的光標(biāo)似乎在嘲笑他。那股煩躁瞬間變成了冰冷的怒意。
“受夠了?”陳默也站了起來,身高帶來的壓迫感讓張穎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。他盯著她,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,“誰不是熬著?我他媽每天在公司當(dāng)牛做馬,看人臉色,回來還得聽你抱怨?嫌窮?嫌這破地方?好啊,張穎,大門在那兒,沒人攔著你去找個住大別墅的!”
“你!”張穎被他這句話噎得臉色發(fā)白,嘴唇哆嗦著,眼淚終于滾了下來。她狠狠抹了一把眼淚,胸口劇烈起伏,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她猛地轉(zhuǎn)過身,不再看陳默,肩膀因?yàn)闊o聲的哭泣而微微聳動。
廚房里只剩下油煙機(jī)無力的喘息和鍋里焦糊的味道。令人窒息的沉默像粘稠的瀝青,灌滿了整個房間,沉甸甸地壓在兩人的胸口??諝饫飶浡鯚熀蟮乃兰藕徒^望。
陳默看著張穎單薄而顫抖的背影,心里那堵冰墻裂開了一絲縫隙,涌上一點(diǎn)細(xì)密的、尖銳的疼。他吸了口氣,壓下喉嚨口的酸澀和煩躁,彎腰去拿墻角的掃帚。
“我掃?!?他聲音低沉,帶著一種疲憊的妥協(xié)。
就在這時,張穎放在餐桌上的手機(jī)屏幕亮了一下。一條新信息,發(fā)送人是——李偉。
陳默的目光掃過那名字,手上的動作頓住了。李偉,張穎公司那個新來的部門主管,開著一輛锃亮的寶馬X5,據(jù)說家里挺有錢。
張穎也聽到了提示音,她像被燙到一樣,飛快地抓起手機(jī),手指在屏幕上慌亂地點(diǎn)了幾下,息了屏。她沒回頭,肩膀卻繃緊了。
陳默沒說話,只是沉默地掃著地上的鹽,動作機(jī)械。那點(diǎn)細(xì)密的疼,瞬間被一種更冰冷的、帶著毒刺的猜疑覆蓋了。他掃得很慢,鹽粒和灰塵被聚攏,發(fā)出沙沙的聲音,像毒蛇在暗處爬行。
日子在壓抑的沉默和各自為戰(zhàn)的忙碌中繼續(xù)往前爬行,像一輛隨時會散架的老舊破車。陳默的項(xiàng)目終于上線,換來了一點(diǎn)微薄的獎金和主管幾句不痛不癢的“干得不錯”。他把錢打進(jìn)了房租卡里,看著所剩無幾的余額,心里一片麻木。
他和張穎的交流少得可憐。同處一個屋檐下,卻像兩個熟悉的陌生人。晚上睡在一張床上,背對著背,中間隔著一條冰冷的銀河。空氣中只剩下尷尬和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周六下午,陳默頂著宿醉般的頭痛從公司加班回來,手里拎著在樓下便利店買的打折面包。鑰匙插進(jìn)鎖孔,轉(zhuǎn)動,門開了。
屋里空無一人。張穎大概又出去逛了。他疲憊地把自己扔進(jìn)那張破沙發(fā)里,沙發(fā)發(fā)出一聲痛苦的呻吟。頭疼欲裂,他閉上眼,想緩一緩。
不知過了多久,也許只有幾分鐘,也許有半小時。寂靜中,一種極其細(xì)微的聲音,像老鼠啃噬木頭,又像是……壓抑的、急促的喘息?
從陽臺旁邊的那個小小的、堆滿雜物的儲藏間里傳來的。
陳默猛地睜開眼,所有的疲憊和頭痛瞬間被一股冰冷的電流擊穿。他坐起身,屏住呼吸。
那聲音又來了。不再是老鼠的聲音。是女人的聲音,極其壓抑,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、像哭泣又像……歡愉的嗚咽。
“嗯……別……李偉……會被聽見的……”
轟!
陳默只覺得腦子里像有一萬面銅鑼同時被狠狠敲響!震得他耳膜破裂,靈魂出竅!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,又在下一秒瘋狂倒涌上頭頂!心臟被一只無形的巨手死死攥住,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!
李偉!
那兩個字像燒紅的烙鐵,狠狠地燙穿了他的耳膜,直直釘進(jìn)他的大腦深處!
他像一具被抽空了骨頭的木偶,僵直地、無聲地從沙發(fā)上站起來。腳下冰冷的地板透過薄薄的襪子傳來寒意,一直寒到心底。他像個幽靈,一步一步,挪向那扇緊閉的、通往地獄的雜物間門。
門沒有關(guān)嚴(yán)實(shí),留著一條細(xì)細(xì)的縫。
昏暗的光線從那條縫隙里漏出來。陳默的視線,如同被磁石吸引,死死地釘在了那條縫隙上。
視角所限,他看不到更多,但那劇烈晃動的陰影,那壓抑到極點(diǎn)、帶著哭腔的破碎呻吟,還有男人粗重得如同野獸般的喘息,在狹小的空間里交織、碰撞、發(fā)酵!
“穎穎……你真美……跟著那個廢物……太委屈你了……” 男人喘著粗氣的聲音,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鉆出來,每一個字都淬著劇毒的針,狠狠扎進(jìn)陳默的耳膜。
“他……他不懂我……就知道……代碼……” 張穎的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,混著情欲的喘息和一種自憐自艾的哽咽,“只有你……李偉……你懂我……”
“懂我”。
這兩個字,輕飄飄的,卻比世上最鋒利的刀還要狠,還要毒!瞬間把陳默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,徹底捅了個對穿!鮮血淋漓!痛徹骨髓!
他不懂她?
五年,他拼盡全力,像條狗一樣在這個城市掙扎,忍受無數(shù)的白眼和壓力,把自己熬干了榨盡了,不就是為了能給她一個不那么卑微的將來?他像個瞎子一樣,把所有的光都投射在她身上,卻原來在她心里,他就是個廢物,一個只知道代碼的廢物!而那個開著寶馬的李偉,才是懂她的“知心人”!
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嚨口。陳默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,鐵銹味瞬間彌漫口腔。他的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,拳頭攥得咯咯作響,指甲深深陷進(jìn)掌心,掐出了血痕。一股毀滅一切的暴戾和冰冷刺骨的絕望,如同兩條毒蛇,瘋狂地撕咬著他的理智,要將他的靈魂徹底絞碎!
他死死盯著那條縫隙里的景象,那令人作嘔的糾纏。幾秒鐘,像一個世紀(jì)那么漫長。
然后,他沒有發(fā)出一丁點(diǎn)聲音,像個真正的幽靈,悄無聲息地、一步步退回了客廳。
他重新坐回那張破沙發(fā)上,背挺得筆直,像一尊正在冷卻的、失去靈魂的雕塑。臉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凈凈,只剩下一種近乎透明的死白。嘴唇緊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。眼底深處,最后一絲溫度徹底熄滅,取而代之的,是深不見底的寒潭,翻滾著足以吞噬一切的、漆黑粘稠的恨意。
外面的天色一點(diǎn)點(diǎn)暗下來,黑暗如同墨汁,漸漸吞噬了這間小小的、冰冷的囚籠。
雜物間的門,終于輕輕響動了一下,開了。
張穎和李偉一前一后走出來。張穎頭發(fā)有些凌亂,臉頰還帶著不正常的潮紅,低著頭,快速地整理著自己的衣服。李偉則是一副饜足的神情,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手臂上,嘴角噙著一絲得意的笑。
“穎穎,下周一公司年會,我等你?!崩顐サ穆曇魩е@而易見的輕佻。
“嗯?!睆埛f的聲音細(xì)若蚊吟,飛快地瞥了一眼客廳沙發(fā)方向。
下一秒,她的身體猛地僵住了!
沙發(fā)上的陳默,不知何時已經(jīng)轉(zhuǎn)過頭,那雙眼睛,如同兩柄淬了萬年寒冰的利刃,直直地、毫無溫度地,釘在了她和李偉身上!
那眼神里,沒有一絲一毫的愕然、悲傷或者憤怒。只有一種死寂的、凍徹骨髓的、洞悉一切的冰冷!
張穎的臉唰一下變得慘白如紙,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!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,讓她如墜冰窟,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!她張了張嘴,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,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,只剩下無法控制的、篩糠般的顫抖。
李偉也看到了陳默。臉上的得意瞬間凝固,隨即轉(zhuǎn)化成了被撞破丑事的惱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。他挺了挺胸,試圖拿出主管的派頭,但眼神卻心虛地躲閃了一下。
客廳里死一般的寂靜??諝獬林氐昧钊酥舷?。
陳默緩緩地、極其緩慢地從沙發(fā)上站了起來。他的動作帶著一種奇異的穩(wěn)定感,仿佛剛才那個目睹一切的幽靈與此刻冷靜到可怕的男人,是割裂的兩個人。
他一步一步,走到這對剛剛在他家里偷情完畢的男女面前。腳步很輕,落在地板上幾乎沒有聲音,卻像重錘,一下下砸在張穎和李偉緊繃的神經(jīng)上。
他停住,目光掠過面無人色、抖如風(fēng)中落葉的張穎,最后,落在了強(qiáng)裝鎮(zhèn)定的李偉臉上。
他的嘴角,極其緩慢地、極其冰冷地,向上扯了一下。那不是一個笑容,而是一個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弧度,像面具上的刻痕。
“李主管,”陳默開口了,聲音平靜得像結(jié)了冰的湖面,每一個字都清晰、穩(wěn)定,卻冷得刺骨,“天色不早了?!?/p>
他的目光掃過李偉手里搭著的西裝外套。
“穿上衣服,”陳默的視線重新對上李偉躲閃的眼睛,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天氣,“滾出去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