密林里的光線被層層疊疊的樹葉切割成碎片,落在陳風身上時忽明忽暗。他扶著樹干往前走,腿上的傷口雖然還在滲血,但已經(jīng)能正常發(fā)力,只是每走一步,骨髓里的疲憊就像潮水般涌上來,讓他眼前陣陣發(fā)黑。
“往前去” 三個字在腦海里反復回響,紅漆的顏色像極了蘆葦叢里的血。陳風摸了摸腰間,軍刀早就不知所蹤,只剩下那半塊被血水浸透的壓縮餅干,硬得像塊石頭。他咬了一小口,粗糧渣刺得喉嚨生疼,卻舍不得吐出來 —— 這是目前唯一能補充體力的東西。
密林深處突然傳來窸窣聲,陳風立刻繃緊神經(jīng),側(cè)身躲在樹后。幾只灰褐色的松鼠竄上樹枝,嘴里叼著松果,黑亮的眼睛警惕地打量著他。陳風松了口氣,卻在看到松鼠尾巴上的禿毛時皺起眉頭 —— 那不是自然脫落的,邊緣泛著詭異的焦黑,像是被什么東西灼傷過。
他想起基地里那些被藤蔓寄生的喪尸,胃里一陣翻涌。難道這密林里也有變異體?還是說…… 李明他們已經(jīng)追過來了?
“誰在那里?” 陳風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喊道,聲音在林間回蕩,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。
沒有人回應,只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。陳風握緊拳頭,指甲深深嵌進掌心,疼痛讓他保持清醒。體內(nèi)那股躁動的力量還在蠢蠢欲動,每當他情緒波動時,太陽穴就突突直跳,視線邊緣會泛起淡淡的血紅。
“完美宿主……” 陳風低聲重復著這個詞,反抗軍的話在耳邊回響,“能控制變異的人……”
可他剛才在蘆葦叢里明明失去了理智,那些被撕碎的守衛(wèi)尸體像烙印般刻在腦海里,刀疤臉最后驚恐的眼神更是揮之不去。這算什么控制?分明是被力量吞噬的怪物。
密林里的霧氣越來越濃,能見度不足五米。陳風的呼吸變得困難,潮濕的空氣里混雜著某種甜腥味,和基地壕溝里的味道有些相似,卻更加濃郁。他捂住口鼻,腳步不由自主地加快 —— 直覺告訴他,必須盡快離開這里。
前方突然出現(xiàn)一道鐵絲網(wǎng),銹跡斑斑的網(wǎng)眼上掛著破舊的布條,被風吹得獵獵作響。陳風湊近一看,布條上印著模糊的圖案,像是只展開翅膀的鷹 —— 和李建軍描述的反抗軍標志一模一樣。
“找到你們了?!?陳風的心臟猛地一跳,順著鐵絲網(wǎng)往前走,很快就看到扇被藤蔓掩蓋的鐵門,門把手上纏著根紅繩,和李建軍妹妹辮子上的那根很像。
他用力拉開鐵門,鉸鏈發(fā)出刺耳的吱呀聲,驚起一群飛鳥。門后是條蜿蜒的石階,順著山勢往上延伸,消失在濃霧里。石階兩側(cè)的樹干上掛著骷髏頭,眼窩對著來路,像是在警告擅闖者。
“是警告,還是路標?” 陳風猶豫了片刻,還是踏上了石階。
每級臺階都長滿了青苔,濕滑難行。陳風扶著巖壁往上爬,手指摸到些凹凸不平的刻痕,湊近一看,竟是串歪歪扭扭的數(shù)字,和李明工作證背面的密碼很像,只是位數(shù)更長。
“難道李明也是反抗軍?”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陳風掐滅了 —— 那個躲在蘆葦叢里窺視的男人,眼神里的貪婪和算計騙不了人。
爬到半山腰時,霧氣突然散去,陽光穿透云層灑下來,照亮了前方的景象。陳風倒吸一口涼氣,只見石階盡頭是個天然溶洞,洞口用巨石封堵著,只留下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,兩側(cè)站著兩個手持弓箭的守衛(wèi),臉上涂著油彩,眼神銳利如鷹。
“站??!” 左側(cè)的守衛(wèi)厲聲喝道,箭矢已經(jīng)搭在弦上,瞄準了陳風的胸口。
陳風停下腳步,舉起雙手示意沒有惡意:“我找反抗軍,是李建軍介紹來的?!?/p>
兩個守衛(wèi)對視一眼,眼神里的警惕絲毫未減:“李建軍已經(jīng)犧牲了,你怎么證明自己不是九頭蛇的人?”
“他說反抗軍的標志是飛鷹,” 陳風說道,“還說你們在找完美宿主?!?/p>
右側(cè)的守衛(wèi)突然笑了,放下弓箭:“跟我來吧,隊長要見你?!?/p>
陳風跟著他們鉆進石縫,溶洞里別有洞天。巖壁上插著松明火把,照亮了洞內(nèi)的景象 —— 十幾個穿著迷彩服的人正在忙碌,有的擦拭武器,有的包扎傷口,還有幾個圍著沙盤討論著什么,沙盤上插著小旗,標記著基地和密林的位置。
“阿力,這就是你說的人?” 一個坐在石凳上的中年男人轉(zhuǎn)過身,他的左臂空蕩蕩的,袖口整齊地系著結(jié),臉上有道從眉骨延伸到下巴的疤痕,卻絲毫不顯猙獰,反而透著股沉穩(wěn)的威嚴。
“是的隊長,” 被稱為阿力的守衛(wèi)點點頭,“他知道李建軍的事,還提到了完美宿主?!?/p>
隊長的目光落在陳風腿上的傷口,眉頭微微皺起:“你被感染了?”
陳風點點頭,沒有隱瞞:“在基地被變異藤蔓劃傷過,后來又中了槍,失控過一次。”
“失控時殺了多少人?” 隊長的聲音很平靜,聽不出情緒。
“不知道,” 陳風的聲音有些干澀,“當時失去了理智?!?/p>
溶洞里突然安靜下來,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,有好奇,有警惕,還有些…… 憐憫?陳風挺直脊背,等待著他們的判決 —— 如果反抗軍也覺得他是怪物,那他就只能離開,哪怕死在密林里也比被當成實驗體強。
“把他帶去醫(yī)療室,” 隊長突然說道,“讓老周給他看看,用三號血清?!?/p>
陳風愣住了,阿力已經(jīng)走上前:“跟我來吧?!?/p>
醫(yī)療室是個較小的溶洞,角落里堆著藥品和繃帶,空氣中彌漫著酒精味。一個戴著老花鏡的老頭正在給傷員換藥,聽到動靜抬起頭:“是新找到的感染者?”
“是的周醫(yī)生,” 阿力說道,“隊長讓用三號血清?!?/p>
周醫(yī)生推了推眼鏡,仔細檢查著陳風的傷口:“基地出來的?”
“嗯?!?/p>
“難怪,” 周醫(yī)生嘆了口氣,“九頭蛇的子彈都淬了東西,傷口愈合得快不是好事,那是變異細胞在加速分裂?!?/p>
他從鐵盒里拿出支綠色的注射器,針頭比普通的粗一倍:“這是我們自制的血清,能暫時壓制變異,但副作用很大,可能會嘔吐、頭暈,嚴重的話還會昏迷。”
“我用?!?陳風沒有猶豫。
血清推入體內(nèi)的瞬間,陳風感覺像有塊冰塞進血管,順著血液流遍全身,所過之處,骨髓里的燥熱迅速消退,太陽穴的跳動也平緩下來。但很快,強烈的眩暈感襲來,他扶住桌沿才沒摔倒,胃里翻江倒海,卻什么也吐不出來。
“躺會兒吧,” 周醫(yī)生扶他躺在石床上,“至少要睡六個小時才能緩過來?!?/p>
陳風點點頭,眼皮越來越沉。在失去意識前,他聽到周醫(yī)生和阿力的對話:
“這孩子的體質(zhì)很特殊,血清反應比其他人都強。”
“隊長說他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完美宿主……”
直升機在云層中顛簸,趙虎緊緊攥著操縱桿,指節(jié)發(fā)白。儀表盤上的油量指示燈已經(jīng)開始閃爍,螺旋槳轉(zhuǎn)動的聲音越來越微弱,像是隨時會停擺。
“還能撐多久?” 小敏扶著受傷的反抗軍,他又陷入了昏迷,呼吸微弱得像風中殘燭。
趙虎看了眼油量表,聲音發(fā)苦:“最多二十分鐘,我們得找地方迫降。”
他操控著直升機下降高度,穿過云層時,下方的景象漸漸清晰 —— 密林邊緣有片廢棄的村莊,幾十間土坯房錯落有致,屋頂大多塌陷了,院子里長滿了齊腰深的雜草。
“就去那里!” 趙虎指著村莊中央的曬谷場,“足夠降落了。”
直升機搖搖晃晃地沖向曬谷場,螺旋槳掃斷了旁邊的樹枝,發(fā)出噼啪的響聲。趙虎用力按下操縱桿,機身重重摔在地上,巨大的沖擊力讓所有人都往前撲去,小敏的額頭撞在艙壁上,瞬間起了個大包。
“都沒事吧?” 趙虎揉著撞疼的胳膊,聲音帶著后怕。
小敏搖搖頭,趕緊檢查反抗軍的情況,還好他只是輕微擦傷,沒有加重傷勢。兩人費力地把他抬下直升機,躲進一間相對完好的土坯房,用木板擋住破門,只留下道縫隙觀察外面的動靜。
“這里好像很久沒人來了。” 小敏掃了眼屋里的陳設,桌子上積著厚厚的灰塵,墻角結(jié)著蜘蛛網(wǎng),灶臺上的鐵鍋已經(jīng)銹穿了底。
趙虎卻皺起眉頭,走到墻角撿起個東西 —— 是枚彈殼,上面的銅銹很薄,顯然是近期留下的。“有人來過,” 他的聲音低沉下來,“而且用的是九頭蛇的制式步槍?!?/p>
小敏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:“是追兵嗎?”
“不知道,” 趙虎握緊了鐵棍,“但肯定不是善茬。我們得盡快離開這里,找到反抗軍。”
他們簡單處理了下傷口,給反抗軍喂了點水,正要出發(fā),屋外突然傳來腳步聲。趙虎立刻吹滅油燈,拽著小敏躲到灶臺后面,透過縫隙往外看。
三個穿著黑色制服的人走進屋,為首的正是李明,他的白大褂外面套著防彈衣,手里拿著對講機,嘴里說著什么:“…… 目標消失在密林邊緣,請求支援…… 對,就是之前發(fā)現(xiàn)反抗軍蹤跡的區(qū)域……”
另外兩個人在屋里翻找著,其中一個踢翻了凳子:“李博士,這里根本沒人,會不會是追蹤器壞了?”
“不可能,” 李明推了推眼鏡,鏡片反射著外面的光線,“完美宿主的信號就在這附近,也許藏起來了。仔細搜,找到他,老板有重賞?!?/p>
趙虎的呼吸瞬間停滯 —— 他們在找陳風!而且聽這意思,李明根本不是基地的人,而是效忠于某個 “老板”?
小敏緊緊攥著他的衣角,指節(jié)發(fā)白。就在這時,灶臺上的鐵鍋突然 “哐當” 一聲掉在地上 —— 是那個昏迷的反抗軍不知何時醒了過來,掙扎著想要起身,不小心碰掉了鍋。
“在里面!” 李明喊道,三個人立刻舉槍沖了過來。
“快跑!” 趙虎推了小敏一把,自己則抄起鐵棍沖了出去,正好砸在最前面那人的手腕上,步槍 “哐當” 掉在地上。
小敏趁機拽著反抗軍往外跑,身后傳來槍聲和李明的怒吼:“抓住那個女的!她知道反抗軍的位置!”
趙虎死死纏住另外兩個人,鐵棍舞得虎虎生風,卻架不住對方有槍。子彈擦著他的耳朵飛過,打在土墻上,濺起一片灰塵。趙虎被逼到墻角,眼看就要被抓住,突然聽到屋外傳來慘叫。
他趁機踹倒面前的人,沖到門口一看,只見小敏站在院子里,手里不知何時多了把刀,一個黑衣人的喉嚨被劃開,鮮血噴了她一身。李明則被兩個穿著迷彩服的人按在地上,嘴里還在嘶吼:“你們知道我是誰嗎?我老板不會放過你們的!”
“反抗軍!” 小敏驚喜地喊道。
為首的反抗軍摘下臉上的油彩,露出張熟悉的臉 —— 正是在溶洞里見過的阿力。他看了眼趙虎,又看向小敏:“你們就是隊長說的,從直升機上下來的人?”
“是我們!” 趙虎跑過去,“陳風哥也來了,他是不是已經(jīng)到基地了?”
阿力的表情卻有些凝重:“我們沒見到他,他跟你們分開了?”
小敏的心沉了下去,剛想說話,被按在地上的李明突然大笑起來:“他肯定被變異體吃了!密林里的‘蝕骨藤’最喜歡啃食感染者,連骨頭都不會剩下!”
“你閉嘴!” 趙虎一腳踹在他臉上,李明的鼻血瞬間涌了出來,卻笑得更瘋了:“我說的是實話!你們以為反抗軍能斗得過九頭蛇?能斗得過我老板?等著吧,很快整個世界都會變成我們的實驗場……”
阿力示意手下把李明拖下去,眼神變得異常嚴肅:“蝕骨藤確實在密林深處,是基地投放在這里的變異植物,專門用來清理感染者。如果陳風真的進去了……”
“他不會有事的!” 小敏的聲音帶著哭腔,“他是完美宿主,能控制變異,那些藤蔓傷不了他!”
阿力愣了一下,隨即露出驚喜的表情:“你們也知道完美宿主?快跟我回基地,隊長肯定很高興聽到這個消息!”
反抗軍留下兩個人處理現(xiàn)場,其他人則帶著趙虎、小敏和昏迷的同伴往密林深處走。小敏回頭望了眼那架破舊的直升機,夕陽的余暉灑在機身上,像給它鍍上了層金邊。
陳風,你一定要等著我們,我們來接你了。
溶洞里,陳風緩緩睜開眼。血清的副作用果然很大,頭還在隱隱作痛,但體內(nèi)的躁動已經(jīng)徹底消失,視線也恢復了清明。他起身走出醫(yī)療室,看到隊長正和幾個隊員圍著沙盤討論,沙盤上的小旗有了新的變化 —— 代表反抗軍的紅旗往基地方向推進了不少。
“醒了?” 隊長抬頭看了他一眼,“感覺怎么樣?”
“好多了,” 陳風說道,“謝謝你們的血清?!?/p>
“不用謝,” 隊長指著沙盤,“我們正準備討論進攻基地的計劃,你對那里熟悉,或許能給些建議。”
陳風走到沙盤前,手指落在中央的白色建筑上:“這里是核心實驗室,地下三層有個秘密倉庫,李明的工作證背面有密碼,可能就是倉庫的鑰匙?!?/p>
“李明?” 隊長的眉頭皺了起來,“九頭蛇的首席研究員?”
“你們認識他?”
“何止認識,” 旁邊的阿力冷哼一聲,“他原本是我們的人,三年前帶著研究數(shù)據(jù)叛逃,還害死了我們不少兄弟?!?/p>
陳風愣住了,腦海里突然閃過李明在蘆葦叢里的眼神 —— 那不是貪婪,而是…… 狂熱?就像基地里那些對白大褂們,對所謂的 “研究成果” 有著近乎病態(tài)的執(zhí)著。
“他的老板是誰?” 陳風想起趙虎轉(zhuǎn)述的話。
隊長的臉色變得凝重:“我們懷疑是‘九頭蛇’的創(chuàng)始人,一個叫詹姆斯的外國人,據(jù)說他早就不在人世了,可最近的情報顯示,基地的所有指令都來自他的加密頻道?!?/p>
溶洞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,一個隊員沖進來:“隊長,阿力他們回來了,還帶了兩個人,說是從直升機上下來的!”
陳風的心臟猛地一跳,果然看到趙虎和小敏跟著阿力走進來,兩人身上都帶著傷,卻眼神亮得驚人。
“陳風哥!” 小敏跑過來,眼圈瞬間紅了,“你沒事太好了!”
趙虎也咧開嘴笑了,露出兩排白牙:“我就知道你吉人天相?!?/p>
隊長看著他們,突然笑了:“看來我們的進攻計劃,可以提前了?!?/p>
陳風看著沙盤上的紅旗,又看了看身邊的人,心里涌起一股暖流。體內(nèi)的力量雖然還在,但他不再害怕 —— 因為他知道,自己不是一個人在戰(zhàn)斗。
夜色漸深,溶洞里的火把燃燒得更旺了。進攻基地的計劃在熱烈的討論中逐漸成型,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期待和堅定。陳風知道,一場惡戰(zhàn)即將來臨,但這一次,他有信心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