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個月,在刮刀的嗤嗤聲、爐火的噼啪聲、翻書的沙沙聲和胃袋的咕嚕聲中,走到了盡頭。
最后一天,黃昏時分。
倉庫里一片狼藉。巨大的機器主體被重新組裝起來,雖然依舊銹跡斑駁,但關(guān)鍵部位經(jīng)過刮研,顯露出一種嶄新的、冷硬的金屬光澤。重新繞制的線圈散發(fā)著絕緣漆的味道。嶄新的(雖然是手工打造的)軸承和刮研修復(fù)的軸頸嚴絲合縫地裝配在一起。那臺簡陋的自制控制柜里,閃爍著各種指示燈的微光,幾根臨時拉接的電纜像血管一樣連接著機器的各個部分。
空氣凝重得如同灌滿了鉛。我和周教授站在控制柜前,誰都沒有說話。只有爐火在角落發(fā)出輕微的噼啪聲。三個月非人的折磨,所有的希望、絕望、汗水、血水,都凝聚在這一刻。
我深吸一口氣,壓下狂跳的心臟和微微顫抖的手指,按下了控制柜上那個簡陋的綠色啟動按鈕。
“嗡……”
一陣低沉的電流聲響起,控制柜上的指示燈開始有規(guī)律地閃爍。緊接著,巨大的機器內(nèi)部傳來一陣輕微的、令人心悸的金屬摩擦聲和液壓泵啟動的嗡鳴。
動了!它動了!
我和周教授幾乎是屏住了呼吸,眼睛死死盯著機器的核心部位——那根粗大的、傾注了我們所有心血的曲軸。
“嘎吱…嘎吱…”
令人牙酸的摩擦聲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響起,曲軸艱難地、極其緩慢地轉(zhuǎn)動了一下!僅僅轉(zhuǎn)動了不到十度角,就猛地卡住,發(fā)出刺耳的金屬刮擦聲,整個機身都隨之劇烈地顫抖了一下!控制柜上一個紅色的過載指示燈瘋狂地閃爍起來,發(fā)出刺耳的警報!
失敗?!
巨大的失落感像冰冷的潮水,瞬間將我淹沒。三個月的堅持,難道換來的就是這一聲刺耳的卡頓和警報?我僵硬地站在原地,手腳冰涼。
“慌什么!”周教授一聲低喝,像驚雷炸響在我耳邊。他布滿老繭的手猛地拍在控制柜上,發(fā)出“啪”的一聲巨響,震得上面的灰塵簌簌落下。他眼神銳利如電,沒有絲毫慌亂,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專注。
“油路!檢查主軸承供油壓力!”他聲音急促而有力,像戰(zhàn)場上發(fā)號施令的將軍,“肯定是油沒供上!摩擦太大!”
我猛地回過神,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,撲向機器旁邊那個同樣簡陋的自制液壓站。壓力表的指針在低位微微顫抖。我迅速檢查油管接口,發(fā)現(xiàn)一根連接主軸承座的油管接頭處,有細微的油漬滲出。
“接頭松了!密封圈可能壓偏了!”我喊道。
“拆!重新裝!快!”周教授的命令不容置疑。
時間仿佛被按下了快進鍵。我們像兩個配合默契的戰(zhàn)士,在巨大的機器旁快速穿梭。我擰開松動的接頭,周教授迅速遞上新的密封圈和扳手。汗水瞬間從額頭滲出,順著臉頰流下,也顧不上擦。重新擰緊,檢查無誤。
“再啟動!”周教授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。
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再次按下了綠色按鈕。
“嗡……”
電流聲再次響起。這一次,液壓泵的嗡鳴聲顯得更加平穩(wěn)有力??刂乒竦闹甘緹舴€(wěn)定地閃爍著。
“嘎…吱…”
曲軸再次開始轉(zhuǎn)動,依舊緩慢,但那種令人心悸的卡頓和刮擦聲消失了!它開始一點一點地、艱難地、卻無比堅定地旋轉(zhuǎn)起來!帶動著與之連接的巨大飛輪,發(fā)出低沉而雄渾的轟鳴!
“轟…隆隆…轟…隆隆…”
那聲音起初還有些滯澀,但很快變得越來越流暢,越來越有力!沉重的飛輪帶起呼嘯的風聲,整個巨大的機器仿佛一頭從沉睡中蘇醒的鋼鐵巨獸,開始舒展它銹蝕的筋骨,發(fā)出低沉而充滿力量的咆哮!整個倉庫的地面似乎都在隨之微微震顫!
成了!真的成了!
巨大的狂喜像海嘯般瞬間沖垮了我所有的堤防!我猛地轉(zhuǎn)過身,看向周教授。這個一直如山岳般沉穩(wěn)、如磐石般堅硬的老頭,此刻也微微張著嘴,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那旋轉(zhuǎn)的飛輪和曲軸,眼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泛紅。他布滿皺紋的臉頰在微微抽搐,那是一種極力壓抑、卻最終無法控制的激動。他抬起手,似乎想拍我的肩膀,但那只布滿老繭、操控過無數(shù)精密儀器的手,此刻卻抖得厲害。
最終,他只是用力地、重重地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!那一下,沉甸甸的,拍得我身體一晃,也拍碎了我眼眶里強忍了許久的、滾燙的東西。
“好!好小子!”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,帶著濃重的鼻音,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,“沒給老子丟臉!”
轟鳴的機器聲中,我咧開嘴,想笑,卻嘗到了自己咸澀的淚水。我抬起手,用沾滿油污和鐵銹的袖子,狠狠抹了一把臉。視線重新清晰起來,看到的是那臺浴火重生的鋼鐵巨獸,看到的是師父眼中那從未有過的、帶著水光的欣慰和驕傲。
倉庫里,鋼鐵的咆哮聲淹沒了其他一切聲響。那臺巨大的、被我們命名為“磐石一號”的船用曲軸銑床原型機,在經(jīng)歷了三個月地獄般的重生后,正發(fā)出低沉而雄渾的轟鳴,粗壯的曲軸穩(wěn)定地旋轉(zhuǎn)著,帶動沉重的飛輪,卷起呼嘯的風聲。這聲音不再是垂死的掙扎,而是新生的宣告,充滿了原始而磅礴的力量感。
周教授布滿老繭的手,此刻正穩(wěn)穩(wěn)地按在控制柜一個粗糙的金屬旋鈕上。他微微瞇著眼,全神貫注地感受著機器傳遞過來的細微震動,同時通過一個簡易的觀察窗,死死盯著正在接受“磐石一號”第一次粗加工洗禮的一塊巨大的、表面粗糙的合金鋼坯料。銑刀盤發(fā)出尖銳的嘶鳴,啃噬著堅硬的金屬,濺起一蓬蓬灼熱的、帶著藍光的鐵屑,像節(jié)日的焰火,卻帶著工業(yè)的野性。
“進給…再慢一點…穩(wěn)住…”他聲音低沉,帶著一種近乎神圣的專注。
我站在一旁,手里緊緊攥著一個借來的、屏幕都裂了縫的二手平板電腦,上面運行著我這三個月來嘔心瀝血編寫的簡易控制程序界面。心跳得如同擂鼓,每一次銑刀啃下鋼坯,都像啃在我的神經(jīng)上。汗水順著鬢角流下,混合著空氣中彌漫的金屬粉塵,黏膩不堪。
突然,平板屏幕上代表主軸負載的曲線猛地向上躥升了一截!同時,機器內(nèi)部傳來一陣沉悶的、令人心悸的摩擦異響!
“停!”周教授和我?guī)缀跬瑫r吼了出來!
我手指如飛,猛地戳向屏幕上那個紅色的急停按鈕!周教授也幾乎在同一瞬間,狠狠扳下了手邊的機械急停桿!
“嗤——!”
刺耳的剎車聲響起,高速旋轉(zhuǎn)的飛輪和主軸在巨大的慣性下發(fā)出痛苦的呻吟,緩緩?fù)A讼聛?。銑刀盤死死咬在鋼坯上,冒起一縷青煙。
倉庫里瞬間陷入死寂,只有電機冷卻風扇還在徒勞地轉(zhuǎn)動,發(fā)出嗡嗡的輕響。剛才那雄渾的咆哮仿佛從未存在過。
我和周教授對視一眼,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。失敗了?還是…只是又一次需要攻克的難關(guān)?
“什么問題?”周教授的聲音恢復(fù)了平日的冷硬。
我迅速檢查著平板上的數(shù)據(jù)記錄和報警信息:“主軸負載瞬間超載…可能是…刀具路徑規(guī)劃有問題?或者…刀具補償參數(shù)沒設(shè)準?銑深了?”
周教授沒說話,大步走到加工區(qū)域。灼熱的鐵屑散發(fā)著刺鼻的氣味。他拿起一把卡尺,仔細測量著鋼坯上剛剛被銑出的那道淺淺的溝槽深度,又檢查了一下銑刀盤的狀況。
“刀沒事?!彼逼鹕?,眉頭緊鎖,“是算法。你算的進給速率和切削深度,在理想狀態(tài)下沒問題。但我們的機器,剛性不夠,精度也達不到理論值。實際加工時,刀具受力變形,加上材料內(nèi)部可能的硬點…導致瞬間吃刀量過大,負載飆升?!?/p>
他指著鋼坯上那道深淺不一的溝槽:“看到了嗎?實際切削深度不均勻。你的程序,太理想化了。得改!讓它能適應(yīng)這臺機器的‘脾氣’,能感知到實際切削狀態(tài),動態(tài)調(diào)整!加反饋!加自適應(yīng)補償!”
動態(tài)調(diào)整?自適應(yīng)補償?我聽著這些專業(yè)術(shù)語,頭皮一陣發(fā)麻。這意味著控制程序的復(fù)雜度要成倍增加!在這么簡陋的條件下…
“沒有退路?!敝芙淌诜路鹂创┝宋业男乃?,斬釘截鐵地說,“要么讓它變成能適應(yīng)實際工況的‘活’機器,要么它永遠只是一堆會叫的廢鐵!改程序!現(xiàn)在!”
接下來的日子,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刮研時的狀態(tài),只是戰(zhàn)場從冰冷的鋼鐵轉(zhuǎn)移到了虛擬的代碼世界。我像個苦行僧,守著那臺破舊的平板,在昏暗的光線下,一行行地修改、調(diào)試著程序。加入了主軸負載實時監(jiān)測,加入了基于負載反饋的進給速率動態(tài)調(diào)節(jié)算法,加入了刀具磨損補償?shù)某醪侥P汀恳淮挝⑿〉母膭?,都伴隨著一次提心吊膽的試機。
“嗡…轟隆隆…嘎吱…嗤!”啟動,運行,報警,急停。
檢查數(shù)據(jù),分析原因,修改代碼,再啟動。
“嗡…轟隆隆…轟隆隆…嘎吱!”運行時間稍長,再次報警。
再修改,再嘗試…
循環(huán)往復(fù)。枯燥、煎熬、壓力巨大。每一次失敗,都像是在懸崖邊行走,時刻擔心著那脆弱的機器會徹底散架,或者我們那點可憐的資金徹底耗盡。
但每一次微小的進步——機器穩(wěn)定運行的時間延長了幾秒,主軸負載的波動曲線平緩了一絲,加工出來的溝槽深度均勻度提高了一點——都像黑暗中的螢火,支撐著我們繼續(xù)前行。
就在我們幾乎要被這無休止的調(diào)試逼到極限時,一個意想不到的轉(zhuǎn)機出現(xiàn)了。
那天下午,我正在對著平板上一段復(fù)雜的PID(比例-積分-微分)控制參數(shù)抓狂,周教授拿著一個屏幕碎得不成樣子的舊手機,眉頭緊鎖地走了過來。
“李強,看看這個?!彼咽謾C遞給我。
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本地機械加工行業(yè)的論壇帖子,發(fā)帖人ID叫“老刀把子”,語氣很沖:“他娘的!誰有本事修‘遠航三代’早期曲軸銑的控制板?老子手里有臺老古董趴窩了,急用!價格好說!江湖救急!”
“遠航三代”?那不正是我們正在折騰的這臺“磐石一號”的正式型號嗎?這個“老刀把子”手里有同款機器?還急需控制板?我心頭猛地一跳。
“師父,這是…”
“機會!”周教授眼中精光一閃,“回他!就說我們能修!不僅能修,還能讓它比原來更好用!約他見面談!”
幾天后,在市郊一個同樣破舊、但規(guī)模更大的私人機加工廠里,我見到了傳說中的“老刀把子”。那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漢子,身材不高,但異常敦實,像塊鐵砧。穿著沾滿油污的工裝,一臉絡(luò)腮胡,眼神銳利得像刀子。他叫趙鐵柱,是這家小加工廠的老板。
他的廠房里,確實趴著一臺和我們那臺“磐石一號”幾乎一模一樣的“遠航三代”早期曲軸銑,同樣銹跡斑斑,死氣沉沉。
“就是這祖宗!”趙鐵柱拍著冰冷的機器外殼,唾沫星子橫飛,“媽的,關(guān)鍵時候掉鏈子!控制板燒了,原廠早沒配件了!找了好幾個修電器的,都說這老古董的板子太特殊,搞不了!耽誤老子一個大單!你們…真能修?”他狐疑地上下打量著我和周教授,眼神里寫滿了不信任。畢竟我們倆看起來,比他那臺機器也光鮮不到哪里去。
周教授沒說話,直接走到機器控制柜前,熟練地打開柜門,露出里面同樣布滿灰塵、線路板焦黑一片的控制板。他只看了一眼,就指著上面幾個燒毀的功率模塊和旁邊一個不起眼的電容:“這幾個MOS管擊穿了,連帶燒了驅(qū)動芯片和這個濾波電容。板子本身設(shè)計也有缺陷,散熱不夠。”
趙鐵柱眼睛瞪大了:“行家?。∫谎劬涂闯鰜砹??那…能修好?”
“修好不難?!敝芙淌谡Z氣平淡,“但意義不大。這板子太老,性能差,穩(wěn)定性不行,修好了也容易再燒。而且,它限制了你這臺機器的潛力?!?/p>
“那…那怎么辦?”趙鐵柱急了。
“換掉它!”周教授斬釘截鐵,“用現(xiàn)代PLC重新做一套控制系統(tǒng),算法優(yōu)化,加裝傳感器,實現(xiàn)自適應(yīng)控制。不僅能解決你現(xiàn)在的問題,還能讓這臺老機器的加工精度和效率提升至少百分之三十!”
“百分之三十?!”趙鐵柱倒吸一口涼氣,隨即又搖頭,“說得輕巧!那得多少錢?PLC?編程?我哪懂那個!”
“錢,按市場價。技術(shù),我們出?!敝芙淌谥噶酥肝?,“他負責編程調(diào)試。你提供場地、工具和必要的材料費。修好,驗收滿意,再付錢。修不好,我們分文不取,拍拍屁股走人?!?/p>
趙鐵柱摸著下巴上的胡茬,眼神在我和周教授之間來回掃視,顯然在權(quán)衡。最終,對解決機器故障的迫切需求壓倒了對我們這兩個“野路子”的懷疑?!靶?!就按老哥說的辦!不過丑話說前頭,要是搞砸了,耽誤了我的單子…”
“我們賠不起,但命可以押給你?!敝芙淌诘穆曇衾涞孟耔F。
趙鐵柱被噎了一下,看著周教授那毫無波瀾卻透著狠勁的眼神,最終重重一點頭:“好!干了!”
這筆意外的“訂單”,像一針強心劑,注入了我們?yōu)l臨枯竭的血液。更重要的是,趙鐵柱的工廠雖然也簡陋,但比起我們的破倉庫,簡直是天堂!這里有基本的車床、銑床、鉆床,有各種量具,甚至還有一臺能聯(lián)網(wǎng)的、雖然配置很低的舊電腦!
我們立刻將“磐石一號”的調(diào)試工作暫時擱置,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修復(fù)趙鐵柱這臺“遠航三代”上。有了相對完善的工具和設(shè)備,加上我們之前積累的寶貴經(jīng)驗(尤其是無數(shù)次的失敗教訓),工作進度大大加快。我利用那臺舊電腦,完善了PLC控制程序,特別是加入了在“磐石一號”上驗證過的、基于負載反饋的自適應(yīng)進給算法。
周教授則利用這里的機床,手工加工出一些急需的、精度要求更高的連接件和安裝支架。趙鐵柱也派了他廠里唯一一個懂點電工的徒弟給我們打下手。
半個月后。
趙鐵柱那臺沉寂已久的“遠航三代”發(fā)出了久違的轟鳴。在眾人緊張的目光注視下,粗大的曲軸平穩(wěn)旋轉(zhuǎn),沉重的銑刀盤精準地切入一塊用于測試的合金鋼坯料。尖銳的切削聲穩(wěn)定而有力,飛濺的鐵屑帶著灼熱的藍光。平板電腦屏幕上,代表主軸負載的曲線平穩(wěn)地在一個安全的區(qū)間內(nèi)波動,沒有出現(xiàn)任何劇烈的跳變。
加工完成。趙鐵柱迫不及待地拿起千分尺,測量著鋼坯上銑出的復(fù)雜曲面尺寸。他量了一遍又一遍,臉上的表情從緊張到驚訝,再到難以置信的狂喜!
“神了!真他娘的神了!”他猛地一拍大腿,聲音激動得發(fā)顫,“這精度…比它原來最好的時候還高!這效率…快了一倍不止!老哥!小兄弟!你們…你們真是神人啊!”
他二話不說,當場點了一沓厚厚的現(xiàn)金,硬塞到周教授手里,比之前談好的價格還多出不少?!澳弥?!必須拿著!這是你們應(yīng)得的!以后我這廠子里的機器,只要趴窩了,全交給你們!還有,我認識幾個開廠的朋友,他們手里也有這種老掉牙的機器,我給你們介紹!這技術(shù),絕對有市場!”
這筆錢,解了我們的燃眉之急。更重要的是,趙鐵柱成了我們第一個活廣告,也為我們打開了第一扇通往市場的大門。
“磐石一號”的調(diào)試也終于迎來了曙光。有了資金和更完善的條件,我們給它加裝了更精密的位移傳感器和溫度傳感器,進一步完善了自適應(yīng)控制算法。當它再次發(fā)出轟鳴,穩(wěn)定地完成了一次超過二十分鐘的連續(xù)粗加工測試時,我和周教授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,看著飛濺的鐵屑,聽著機器雄渾的呼吸,疲憊的臉上沒有任何激動,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