歪脖子樹就在擺渡站后巷，樹干歪得像被人擰過的麻花，樹皮上還留著凌夏小時候踢的小凹痕。老周用樹枝扒拉樹洞時，枝椏勾出個鐵盒，粉色發(fā)繩纏在盒身上，吊墜是顆塑料草莓，被陽光曬得褪了色——正是三年前那個夏夜，她跟陸沉吵架時扯掉的那根。
“這小子，連你扔的發(fā)繩都撿?！崩现馨谚F盒遞過來，盒身沾著潮濕的泥土，卻沒生銹，“他去年冬天來這兒埋東西，蹲在樹下哈著手，說‘泥土是天然防腐劑’?！?/p>
凌夏解開發(fā)繩，鐵盒的鎖扣是片小小的楓葉形狀，一掰就開。里面的信按日期碼得整齊，最上面的信封邊角有些磨損，郵戳是她十八歲生日那天。
“給十八歲的小夏：”字跡比后來的沉穩(wěn)些，卻在“夏”字的撇畫上翹了個小鉤，“如果看到這封信，說明我沒能陪你吹蠟燭。別氣我，我在獵戶座買了煙花，等流星雨那天，它們會替我落在你頭頂?！?/p>
她拆開下一封，信紙邊緣沾著點貓毛：“今天喂貓時，三花又搶了橘白的糧，像你搶我碗里的排骨一樣理直氣壯。突然發(fā)現(xiàn)，你跟貓生氣時都皺鼻子，一模一樣?！?/p>
再往下翻，有封信夾著片櫻花，花瓣已經(jīng)脆了：“城外的櫻花開了，比你總罵的梧桐樹花好看一百倍。想摘給你，又怕蔫了——等你看到時，說不定樹洞里的泥土已經(jīng)把它釀成花肥，也算‘化作春泥更護花’？哈哈，被你聽見又要罵我酸。”
最后一封信沒有日期，信封上畫著個歪歪扭扭的獵戶座。里面沒有信紙，只有張素描：歪脖子樹下，女孩穿著白裙子踢樹干，男孩站在三步外，背后藏著塊草莓蛋糕，嘴角的奶油沾到了鼻尖，畫里的陽光斜斜打下來，在地面投下兩個挨得很近的影子。
凌夏把信按日期排好，放回鐵盒系好發(fā)繩，輕輕塞回樹洞。轉(zhuǎn)身時，巷口飄來草莓蛋糕的甜香——老周正拎著個紙盒走來，盒子上貼著張便簽，字跡模仿著陸沉的筆鋒，卻在末尾多了個小小的蛋糕圖案：“星星上的煙花已備貨，流星雨當(dāng)晚準時燃放——老周代發(fā)?！?/p>
她咬了口蛋糕，奶油沾在唇角，像當(dāng)年照片里陸沉嘴角的月光。風(fēng)穿過歪脖子樹的枝椏，沙沙聲里，仿佛有人笑著說：“小夏，生日快樂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