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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太監(jiān)帶著侍衛(wèi)跪地高呼的陣仗，像一盆冰水澆在沈燁頭上。
他僵在原地，眉頭緊鎖，眼神里滿是困惑。
他不明白，我怎么會和“公主”扯上關(guān)系。
顧若若卻沒當回事，捂著流血的胸口嗤笑出聲：“真是有意思，一個卑賤的商女，竟雇了些人來冒充宮監(jiān)？還公主呢，臉皮也太厚了！”
她揚著下巴，語氣尖刻，“快滾吧，別在這里丟人現(xiàn)眼！”
“閉嘴！”沈燁猛地拉住她，臉色驟變。他認得大太監(jiān)。
那是常年跟在皇帝身邊的紅人，宮里的規(guī)矩比誰都懂，怎么可能跟著別人演戲？
他盯著李太監(jiān)身上的蟒紋腰帶，指尖控制不住地發(fā)顫，壓低聲音對顧若若道：“別亂說話?！?/p>
顧若若被他吼得一愣，見他神情嚴肅，終究悻悻閉了嘴。
我沒看他們，只對大太監(jiān)道：“回宮?！?/p>
侍衛(wèi)們立刻上前，小心翼翼地去偏院抬起了那兩口小小的棺材。
沈燁見狀，眉頭擰得更緊，再也按捺不住，幾步追上來抓住我的衣袖。
“等等！他們?yōu)槭裁唇心愎?？還有這棺材......里面是什么人？”
他的聲音里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恐慌，仿佛預感到了什么。
看著他一無所知的模樣，我忽然覺得無比可笑。
停下腳步，轉(zhuǎn)身看向他，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：“想知道？”
沈燁下意識點頭。
我朝侍衛(wèi)抬了抬下巴：“開棺?！?/p>
顧若若的眼皮猛地一跳，下意識往沈燁身后縮了縮。
沉重的棺蓋被緩緩打開，露出里面兩個小小的身影。
孩子們穿著生前最喜歡的衣裳，小臉蒼白，卻依舊能看出眉眼間與沈燁的幾分相似。
沈燁的瞳孔驟然收縮，踉蹌著后退一步，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。
“阿......阿瑾？念念？”
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，瘋了似的搖頭：“你們在跟爹爹演戲?qū)Σ粚?？快起來，別嚇爹爹......”
他蹲下身，伸手想去碰孩子們的臉，可指尖剛要觸到，就被那徹骨的冰涼燙得縮回手。
兩個孩子靜靜地躺著，沒有像往常一樣撲進他懷里喊“爹爹”，連睫毛都不曾顫動一下。
“怎......怎么會這樣......”他臉色慘白如紙，冷汗瞬間浸濕了后背。
他猛地抬頭看向我，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痛苦：“他們......他們怎么了？”
我嗤笑一聲，聲音里沒有半分溫度：“三日前，他們突發(fā)惡疾，燒得迷迷糊糊，喊著要爹爹。我翻遍了偏院，卻找不到半分嫁妝。”
“我急得去賬房支了十兩銀子，想請大夫，可還沒踏出府門，就被攔了下來?！?/p>
說到這里，我頓了頓，目光掃過沈燁瞬間僵硬的臉，滿眼冰冷。
“接下來的事，還用我說嗎？你縱容顧若若以‘偷盜’為由，把我扔進地牢，任由我被折磨了三天三夜。這三天里，我無數(shù)次讓人傳話，求你救救孩子，可你呢？”
沈燁的嘴唇哆嗦，痛苦不已：“為什么不告訴我？”
“你以為我沒通知你？”我的眼神更冷，像淬了冰的刀子：“是你自己說的，不要讓任何人打擾你和顧若若‘培養(yǎng)感情’！”
沈燁猛地轉(zhuǎn)頭，看向一旁瑟瑟發(fā)抖的看守：“她說的是不是真的？！”
那看守早就被“公主”二字嚇破了膽，下意識瞥了顧若若一眼，咬著牙死命磕頭。
“回......回大人，夫人......不，公主殿下確實讓人傳過話，說小公子和小小姐病得重......”
“可那時顧夫人說，殿下是故意鬧事騙您回去，還說......還說您吩咐過，誰也不許打擾您和她......”
沈燁的身子晃了晃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。
他想起那三天——他陪著顧若若賞花、作畫、在房里纏綿，顧若若偶爾提起“李京華又在發(fā)瘋”。
他只當是我又在無理取鬧，連一句追問都沒有。
“我錯了......”他喃喃道，聲音里充滿了崩潰的悔恨。
“我該去看看的......京華，我真的不知道......”他伸出手，想抓住我的手腕。
在心空的那一剎那，他眼神里帶著哀求：“你原諒我這一次，好不好？”
可我只猛地甩開他的手，力道之大，讓他踉蹌著后退了幾步。
沒理會他的恍惚，我看向侍衛(wèi)：“合棺?！?/p>
棺蓋再次合上，隔絕了沈燁痛苦的目光。
我轉(zhuǎn)身走向早已備好的馬車，侍衛(wèi)們抬著棺材緊隨其后。
沈燁看著我的背影，忽然想起什么，瞳孔驟縮。
京華，京華......
他當年初見我時，我總愛對著京城的方向出神。
他問我在想什么，我說在想“京華”。
那時他只當是我思念家鄉(xiāng)，如今才恍然大悟。
京華，是長公主的封號！是當今陛下唯一的女兒，金枝玉葉的帝女！
他瘋了似的沖上來，想攔在馬車前：“你為什么要隱瞞身份？你明明是公主，為什么要跟著我受苦？！”
大太監(jiān)上前一步，冷冷地擋住他，語氣里滿是嘲諷：“沈大人真是把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爛?！?/p>
他瞥了眼他慘白的臉，緩緩道：“當年公主叛逆，看不上陛下為她選的十個世家公子，偏生在書院里看上了你。”
“她跟陛下打賭，說你會待她如初，只要十年不變心，你就是板上釘釘?shù)鸟€馬爺，將來的國丈之位都唾手可得?！?/p>
“可你呢？”李太監(jiān)的聲音陡然嚴厲。
“才五年就耐不住性子，寵妾滅妻，甚至縱容外人害死自己的骨肉！我們公主認賭服輸，陛下說了，等她和離回宮，就給她安排男寵，好好為皇家開枝散葉?！?/p>
他上下打量著沈燁，像看一個跳梁小丑：“你倒好，還想讓公主委屈著等你跟別的女人親近夠了再回去？沈大人，你怕是在做夢！”
沈燁僵在原地，如遭雷擊。
原來他放棄的，從來不是一個普通的商女，而是能讓他平步青云的滔天富貴。
他親手推開的，是當年那個為他放棄身份、陪他從泥濘走到云端的女人。
他害死的，是他自己的孩子，也是皇家的血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