鮑勃甜甜圈。
這家快餐連鎖店的招牌，在下宿區(qū)燈紅酒綠的中產(chǎn)地段隨處可見。
它存在的唯一意義，就是用最廉價的工業(yè)糖精和合成蛋白，為那些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的上班族和學(xué)生黨，提供一點點可憐的熱量慰藉。
甜到發(fā)膩的甜甜圈，滋滋冒油的合成肉餅，還有金黃酥脆的炸雞塊。
沒人關(guān)心這些東西的來源，人們只在乎用最少的信用點填飽肚子。
而這家快餐店的創(chuàng)始人，正是自由城下宿區(qū)最大的情報販子兼中間人——大老爹鮑勃·卡勒姆。
此刻，旗艦店的地下情報中心內(nèi)。
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恒溫空調(diào)的干燥氣味，與樓上飄來的油膩炸雞味格格不入。數(shù)十塊全息光幕無聲地懸浮著，海量的數(shù)據(jù)流如瀑布般刷過，監(jiān)控畫面一幀幀切換。
大老爹鮑勃，這個身高不到一米八，體重卻直逼一百六十公斤的白人胖子，正像一頭發(fā)了瘋的公牛，在他昂貴的地毯上來回踱步。
他身上那件定制的夏威夷花襯衫被汗水浸透，緊緊地貼在肥碩的肚腩上，上面的椰子樹圖案都扭曲了。
“廢物！一群無可救藥的廢物！”
鮑勃一把抓起桌上一盤剛出爐的草莓糖霜甜甜圈，看也不看，狠狠地摜在地上。
粉色的糖霜和彩色的糖珠碎了一地，被他锃亮的皮鞋碾進地毯的縫隙里，留下了一片狼藉的污漬。
“三個晚上！整整三個晚上！”
“我的地盤上，死了超過兩百個清道夫！而我，大老爹鮑勃！整個下宿區(qū)的情報之王，他媽的連個屁都不知道！”
他的咆哮聲在密閉的地下室里回蕩，震得那些精密的儀器都發(fā)出了細微的嗡鳴。
站在他面前的，是他手下專門掌管流浪兒眼線的頭目，外號“瘦猴”。
瘦猴此刻低著頭，恨不得把腦袋塞進自己的胸腔里，連大氣都不敢喘。
他那張瘦削的臉上，豆大的汗珠順著額角不斷滑落，將本就稀疏的頭發(fā)浸得濕漉漉的，緊緊貼在頭皮上，更顯猥瑣。
老板發(fā)火他見得多了，但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樣，憤怒中夾雜著一絲……驚慌。
是的，驚慌。
瘦猴能清晰地感覺到，老板那歇斯底里的怒火之下，隱藏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明，卻已經(jīng)深入骨髓的恐懼。
“老板，您……您先消消氣。”瘦猴擦了擦額頭上的汗，壯著膽子開口，“清道夫……那些城市蟑螂，死了就死了。平時您不也總罵他們，說他們拉低了咱們下宿區(qū)的整體消費水平嗎？”
“你懂個屁！”
鮑勃猛地轉(zhuǎn)過身，一根肥碩的手指幾乎要戳進瘦猴的眼眶里。
“重點是他們死了嗎？不！重點是他們死得太快了！太干凈了！”
他伸出三根粗得像胡蘿卜的手指，在瘦猴面前晃著。
“三天！兩百多號人！平均一天死八十多個！你告訴我，這是一個人能干出來的事？這他媽是一支軍隊在執(zhí)行定點清除！”
“就算是一支FCPD的精英小隊，搞出這么大動靜，我安插在警局里的內(nèi)線也不可能收不到半點風(fēng)聲！”
“可是現(xiàn)在呢！我他媽什么都不知道！”
“動手的是誰？一個人還是一群人？男的女的？高是矮，胖是瘦？用的什么武器？穿的什么衣服？現(xiàn)場除了尸體和血，連個彈殼都找不到！干凈得就像被專業(yè)清潔公司用高壓水槍沖洗過一樣！”
鮑勃越說越激動，他肥胖的臉上因為充血而漲得通紅發(fā)紫。
“我，大老爹鮑勃，是靠什么在這鬼地方立足的？情報！信息！在這個操蛋的城市里，信息就是錢！就是命！”
“現(xiàn)在，有人在我的地盤上，像碾死螞蟻一樣碾死了兩百多個人，我卻連個響兒都沒聽到！這對一個中間人來說，意味著什么？?。?！”
“意味著我的招牌要砸了！意味著我這個下宿區(qū)最大的情報販子，是個聾子！是個瞎子！”
瘦猴被他吼得一哆嗦，頭埋得更低了。
鮑勃劇烈地喘著粗氣，胸口像個破風(fēng)箱一樣起伏著。
他真正擔(dān)心的，遠不止是名譽受損。
一個能在三天之內(nèi)，無聲無息地清理掉兩百多個清道夫，還不留下任何蹤跡的怪物……
鮑勃只要一想到這個，心中就是一片惡寒。
這是否也說明，這個怪物，有本事在某個夜里，悄無聲息地潛入自己的快餐店，穿過自己引以為傲的重重安保，來到這個地下室，在自己享受著甜甜圈和咖啡的時候，把自己的腦袋也給擰下來？
而且，同樣不會留下任何蹤跡。
這個念頭一冒出來，鮑勃就感覺一股涼氣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，渾身的肥肉都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。
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監(jiān)控光幕，上面顯示著地下室入口處，兩個荷槍實彈的保鏢正百無聊賴地站著崗。
可此刻，這兩個身強力壯的保鏢在他眼里，跟兩個紙糊的稻草人沒什么區(qū)別。
不行，絕對不行！
必須要把這個家伙找出來！不管他是誰，有什么目的，必須要把他的一切都挖出來！
一個不受控制的頂級殺手在自己的地盤上游蕩，就像一顆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爆炸的定時炸彈，讓他寢食難安。
“瘦猴！”鮑勃的聲音突然變得冰冷，不帶一絲溫度。
“在，在！老板！”瘦猴一個激靈，連忙應(yīng)道。
“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，發(fā)動你手下所有的那些小老鼠，還有我們麾下所有的線人！去給我找！去給我挖！”鮑-勃的眼神陰沉得可怕，“我要知道這個家伙的一切！哪怕是掘地三尺，也要把他給我揪出來！”
“是！是！老板，您放心！”瘦猴連連點頭，“我已經(jīng)把所有人都派出去了，二十四小時輪班！相信……相信很快就會有結(jié)果的！”
“最好是這樣?！?/p>
大老爹冷哼一聲，重新坐回到他那張寬大的老板椅上，椅子發(fā)出一陣不堪重負的呻吟。
他拿起一塊干凈的餐巾，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。
“我能給你吃的喝的，給你現(xiàn)在的地位，也能在一夜之間，把這一切都收回去。到時候，我不介意下宿區(qū)的垃圾堆里，多一具你這種瘦猴的無名尸體。”
瘦猴聽到這赤裸裸的威脅，臉上的冷汗冒得更兇了，他感覺自己的后背都濕透了。
地下室里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，只剩下服務(wù)器散熱風(fēng)扇發(fā)出的輕微嗡鳴。
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安靜中。
叩，叩。
一陣輕微的，極富節(jié)奏感的敲擊聲，突兀地從那扇厚重的合金門外傳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