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待檢測結(jié)果的每一秒都無比漫長。
靈堂里只剩下儀器輕微的嗡鳴和人們粗重的呼吸。吊唁的賓客們早已沒了看熱鬧的心思,個個面如土色,恨不得立刻逃離這個詭異恐怖的地方,卻被警察攔著,只能瑟瑟發(fā)抖地擠在一起。
我緊緊攥著拳頭,手心全是冷汗。那個荒謬的猜測在我腦子里瘋狂滋長。
生物學(xué)上的聯(lián)系……寄生……
難道顧淮的死,根本不是意外?
就在這時,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和急促的腳步聲。
“讓開!讓我進去!我是顧淮的主治醫(yī)生!我有關(guān)鍵情況要向警方報告!”一個焦急的男聲穿透了靈堂的壓抑。
所有人循聲望去。
一個穿著白大褂、戴著金絲眼鏡、看起來四十歲出頭的男人,正試圖突破外圍警員的阻攔,滿臉的急切和恐慌。
王警官眉頭一擰:“讓他過來!”
那醫(yī)生幾乎是沖進來的,額頭上全是汗,他也顧不上場合,直接對王警官喊道:“警官!我是市醫(yī)院心外科的副主任趙明!顧淮生前一直在我的科室進行秘密治療!他的心臟……他的心臟有問題!”
“什么問題?”王警官立刻追問。
“是一種極其罕見的遺傳性心肌病變,伴隨異常組織增生!”趙醫(yī)生語速極快,眼神恐懼地瞟向棺材里的肉塊,“我們一直用藥物保守治療,但顧先生……顧先生他太著急了!他等不了藥物緩慢起效,更等不到合適的心臟供體,他……他私下接受了另一種極端的、尚未經(jīng)過臨床驗證的……‘細(xì)胞活化移植’方案!”
細(xì)胞活化移植?
這個詞讓所有人一頭霧水,卻又本能地感到不祥。
“說清楚!什么方案?!”王警官厲聲催促。
趙醫(yī)生咽了口唾沫,臉上毫無人色:“就是……提取他自身病變心臟組織中最具活力的部分,體外培養(yǎng),然后……然后通過手術(shù),將活化培養(yǎng)后的組織……移植回體內(nèi),試圖依靠其強大的活性‘反向修復(fù)’并替代病變的心臟……這、這理論上能快速重建心臟功能,但風(fēng)險極高,極易引發(fā)不可控的……增殖……”
他越說聲音越小,最后幾乎變成了喃喃自語,眼神里的恐懼幾乎要滿溢出來。
“增殖?”王警官捕捉到了這個詞,臉色難看至極,“增殖成什么?像那樣的東西嗎?!”他猛地指向棺材里那個搏動的肉塊。
趙醫(yī)生順著他的手指看去,只一眼,就仿佛見到了世間最恐怖的景象,雙腿一軟,差點癱倒在地,被旁邊的警員一把扶住。
“成……成功了?……不!是失控了!!”他失聲尖叫,聲音里充滿了醫(yī)學(xué)工作者面對未知恐怖時的崩潰,“它活下來了!但它不是在修復(fù)!它在靠汲取宿主的養(yǎng)分獨立存活!它……它甚至可能產(chǎn)生了自主的……神經(jīng)反射?!那心跳……那另一個心跳是它的!它把顧淮的身體當(dāng)成了溫床!顧淮不是車禍死的!他可能是被這東西……活活耗死的!”
轟——!
趙醫(yī)生的話,像一顆炸彈在靈堂里引爆。
所有的謎團似乎瞬間被串聯(lián)起來!
顧淮急于求成,接受了危險的實驗性治療,結(jié)果培養(yǎng)移植的心臟組織發(fā)生恐怖變異,反客為主,將他寄生汲取,最終可能導(dǎo)致了他的死亡(無論車禍真相如何)。而顧家,很可能知情,甚至可能就是主導(dǎo)者!為了掩蓋這駭人聽聞的醫(yī)療事故(或謀殺?),他們急于火化尸體,毀滅證據(jù)!
所以顧明遠才會那么恐懼開棺!所以他才會拼命把臟水潑到我身上!
“顧明遠!”王警官的聲音如同炸雷,帶著前所未有的嚴(yán)厲和怒火,“你還有什么好說的?!”
顧明遠身體劇烈地?fù)u晃了一下,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盡了。他張了張嘴,似乎還想辯解,但看著棺材里那個瘋狂搏動的、由他兒子心臟組織變異而來的怪物,看著周圍所有人驚懼憤怒的目光,他最終什么也沒說出來。
那是一種徹底的潰敗和絕望。
他死死盯著那塊肉,眼神復(fù)雜到極致,有恐懼,有悔恨,或許還有一絲扭曲的、看到“成果”未完全毀滅的詭異慶幸?
幾個警員立刻上前,控制住了失魂落魄的顧明遠。
王警官深吸一口氣,快速下令:“立刻將……將棺內(nèi)所有……物品帶回市局法醫(yī)中心進行徹底檢驗!將顧明遠、趙醫(yī)生帶回局里分開詳細(xì)問話!所有賓客逐一登記問詢后方可離開!今日之事,在官方通報前,任何人不得外傳!”
現(xiàn)場再次忙碌起來,但氣氛已經(jīng)完全不同。
我站在原地,看著警察們小心翼翼、如臨大敵地處理著那個仍在搏動的可怕肉塊,看著顧明遠被戴上手銬帶走時那灰敗扭曲的臉,看著顧淮的遺體被重新蓋上白布……
一股巨大的虛脫感和寒意席卷了我。
我猜對了??蛇@真相,比任何猜測都更令人毛骨悚然。
顧淮,那個曾經(jīng)光芒萬丈的男人,最終竟以這樣一種方式,被他自己的野心和家族的秘密,吞噬得干干凈凈。
靈堂里的哀樂早已停止,只剩下警方辦案的嘈雜聲。
而那塊來自他心臟的肉,還在跳。
咚……咚……咚……
仿佛一場永遠無法醒來的噩夢,固執(zhí)地回蕩在充斥著死亡和陰謀的空氣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