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若微的臉色,第一次在我面前失去了從容。她眼里的震驚和難以置信,比剛才潑我紅酒時還要濃烈。
“星輝娛樂?陸珩,你瘋了?那是我們公司的死對頭!”
周子昂的眉頭也緊緊皺了起來,他顯然比沈若微更清楚“星輝娛樂首席制作人”這八個字的分量。
“你什么時候和星輝的人搭上線的?”他沉聲問,眼神里已經(jīng)沒了剛才的輕蔑,多了幾分探究。
我當然不會告訴他們,星輝的老總,三年前就通過獵頭找到了我,開出了天價合同,被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。
因為那時候,沈若微梨花帶雨地對我說:“阿珩,你走了,我怎么辦?我們說好要一起站在頂峰的?!?/p>
現(xiàn)在想來,真是諷刺。
我沒有回答他們的問題,只是彎下腰,開始收拾我的“垃圾”。
我的動作很慢,很仔細,仿佛在整理什么稀世珍寶。我將每一份樂譜撫平,將每一個硬盤收好。當我抱起那堆屬于我的作曲獎杯時,沈若微終于忍不住了。
“陸珩,你站?。 彼锨耙徊?,試圖攔住我,“你不能這么做!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什么嗎?你說過你永遠不會離開我,永遠只為我一個人寫歌!”
“哦?是嗎?”我停下腳步,回頭看她,臉上帶著一種連我自己都覺得陌生的平靜,“可你剛剛不是說,你的歌都是自己寫的嗎?既然如此,我為誰寫歌,又與你何干?”
一句話,噎得沈若微啞口無言。
她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,煞是好看。
“陸珩,你別給臉不要臉!”一旁的周子昂終于撕下了偽裝,語氣變得陰冷,“你真以為一個星輝娛樂就能保住你?我告訴你,在京圈,我想讓一個人消失,比捏死一只螞蟻還容易?!?/p>
“是嗎?”我笑了,“那太子爺可要試試看了??纯词悄愕氖侄斡?,還是星輝的法務部硬?!?/p>
說完,我不再理會他們,抱著我的東西,轉(zhuǎn)身就走。
經(jīng)過客廳時,我看到了那架鋼琴。
我的腳步頓了頓。
那是我用人生第一筆巨額稿費買下的,當時花光了我所有的積蓄。我還記得沈若微看到它時,激動地抱著我,說這是她收到過最好的禮物。
現(xiàn)在,它卻成了別人調(diào)情的工具。
我走過去,伸出那只帶著燙傷疤痕的手,在琴鍵上輕輕滑過。
沒有聲音。
然后,我抬起手,對著光亮的琴蓋,狠狠地一拳砸了下去!
“砰!”
一聲巨響,伴隨著木板開裂的聲音。光可鑒人的琴蓋上,出現(xiàn)了一個猙獰的拳印和蛛網(wǎng)般的裂痕。
沈若微發(fā)出一聲尖叫。
周子昂的臉色也徹底沉了下來。
我收回拳頭,拳峰上已經(jīng)一片血肉模糊,但我感覺不到疼。
“沈若微,這架鋼琴,還有我為你寫的所有歌,從今天起,都是臟的。”我看著她,一字一句地說,“我不要了。”
說完,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讓我惡心的地方。
回到那條下著雨的街道,姜月初還傻傻地等在原地,懷里抱著那堆濕透的傳單,像一只被遺棄的小貓。
看到我抱著一堆東西,手上還流著血,她嚇了一跳。
“你……你這是去搶劫了?”
我沒力氣跟她解釋,把東西放在一個能避雨的屋檐下,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濕漉漉的臺階上。
腎上腺素褪去,疲憊和疼痛如同潮水般涌來。我感覺自己快要散架了。
姜月初猶豫了一下,從自己那洗得發(fā)白的帆布包里,翻出了一包紙巾和一小瓶碘伏,遞給我。
“喏,擦擦吧?!彼÷曊f。
我看了她一眼,接了過來。
“你叫姜月初?”我一邊用紙巾擦著手上的血,一邊問。
“嗯?!?/p>
“想好了?跟我干,可能比你現(xiàn)在還慘?!蔽艺f的是實話。和沈若微、周子昂作對,無異于以卵擊石。
姜月初卻定定地看著我,眼神里沒有了之前的猶豫,只剩下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。
“想好了。”她說,“我不想再撿那些濕掉的傳單了。我不想再被那些人指著鼻子罵窮酸了。我想唱歌,我想站在舞臺上,讓所有人都聽到我的聲音。”
她頓了頓,看著我手上的傷,又補充了一句:“而且,我覺得你……不是壞人?!?/p>
我自嘲地笑了笑。
壞人?好人?我已經(jīng)分不清了。
我只知道,我要把沈若微從那個神壇上,親手拉下來。
“好?!蔽艺酒鹕?,“從今天起,我就是你的制作人。我的規(guī)矩很簡單,第一,絕對服從。第二,在我讓你站上頂峰之前,不準談戀愛。第三,也是最重要的一點……”
我看著她的眼睛,認真地說:“永遠,不要背叛我。”
姜月初被我眼里的情緒震懾住,她下意識地挺直了背,用力地點了點頭:“我發(fā)誓!”
“行了,別發(fā)誓了,那玩意兒不值錢?!蔽覕[擺手,從口袋里掏出手機,打給了星輝的張律師。
“喂,張律師,公寓和錄音棚,我今晚就要。另外,幫我準備一份新人合同,最高規(guī)格的?!?/p>
安排好一切,我掛了電話,對還在發(fā)愣的姜月初說:“走吧?!?/p>
“去……去哪兒?”
“去你的新家,也是我們的……第一戰(zhàn)場?!?/p>
半小時后,當姜月初站在一套位于市中心,自帶頂級錄音棚的豪華公寓里時,她的大腦已經(jīng)徹底宕機了。
她像個土撥鼠一樣,在公寓里到處亂竄,摸摸這個,看看那個,嘴里不停地發(fā)出“哇”、“天哪”的驚嘆。
“這……這里以后就是我住的地方?”她指著那個能看到半個城市夜景的巨大落地窗,結(jié)結(jié)巴巴地問。
“嗯?!蔽野言O備一件件搬進錄音棚,開始調(diào)試。
“那套錄音設備……比我們公司最好的還好……”
“嗯?!?/p>
“那個浴缸……都能游泳了……”
“嗯。”
“我……我不是在做夢吧?”她掐了自己一把,疼得齜牙咧嘴。
我停下手里的動作,回頭看她。
“這不是夢。”我說,“這是你應得的。但前提是,你要拿出讓我滿意的作品。”
姜月初立刻收起了那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,表情變得嚴肅起來。她走到我面前,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“陸老師,我該怎么做?”
她連稱呼都改了。
我指了指錄音棚里的麥克風。
“很簡單?!?/p>
“把你剛才在街上哼的那段旋律,完整地唱一遍。用你所有的情緒,所有的不甘和憤怒?!?/p>
“我要聽到,你心碎的聲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