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絕對漆黑的環(huán)境下,林巖什么都看不到。此時的他,跟瞎子完全沒兩樣。
又過了一會,無比漫長的一會……
陡然——
“啊——”
“啊啊——”
“啊啊啊啊——”
一個女子的慘叫聲,猛然響起。
她不知遇到了什么恐怖凄慘的事,殺豬般不停地慘叫著。
林巖怔了一下,才反應(yīng)過來。
這慘叫聲,他不是第一次聽見。在這十年里,他已經(jīng)不知聽到過多少次了。
發(fā)出慘叫的,是他的孿生姐姐。
跟他同一天“發(fā)病”,然后跟他一起被關(guān)進(jìn)另外一個壇子里。
自從被關(guān)進(jìn)壇子后,雖然近在咫尺,他卻再也沒見到過她。
慘叫聲持續(xù)了好一會,突然被“悶住”了。
沉悶的慘叫聲,又持續(xù)了一會。
隨后,那腳步聲,遠(yuǎn)遠(yuǎn)地又響起了。
慢慢地消失了。
四周又恢復(fù)了寂靜。
死一般的寂靜。
此時的林巖,完全沒有困意。
但是,半癱瘓的他,又什么都做不了。
不知過了多久,不知什么時候,他還是沉睡了過去。
迷蒙之中,林巖突然感到有一束光,照射進(jìn)來。
也不知是在夢中,還是身在現(xiàn)實。
林巖沒睜開眼,但過了一會,一個近在咫尺的聲音突然出現(xiàn)。
聲音傳進(jìn)壇子里,被壇子的回聲放大了:
“言少爺……少爺,吃藥了……藥了……”
十年來,他幾乎只“吃藥”,不吃飯。
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,林巖心中一松,動都懶得動彈一下。
沉默了一會,一只大手,突然從壇口伸進(jìn)來,一把揪住了他的頭發(fā),強(qiáng)行將他的腦袋從壇口拽了出來。
燈光下,林巖看到了一個老頭。
老頭穿著一身黑衣,一張干瘦的臉上布滿了皺紋,他的臉上仿佛沒有一點肉,皮下就包著骨頭一般。
他的五根手指,同樣干枯、生硬,像鐵一樣,完全不像是人的手。
他用一雙渾濁的雙眼望著林巖,陰惻惻地看著他,語氣冰冷地道:“你想死是不可能的,我勸言少爺,還是乖乖地聽話為好?!?/p>
他一只手揪著林巖的頭發(fā),另一只手里拿著一個葫蘆。
這是一個大肚長嘴的葫蘆,長長的葫蘆嘴上開了一個小口。
這就是他喂藥的工具。
說著,他拿起葫蘆,強(qiáng)行將近尺長的葫蘆嘴戳進(jìn)林巖的嘴里,一直戳到他嗓子眼。
林巖只能張開了嘴。
葫蘆口一沉,一股苦澀辛酸的液體,便灌入他喉嚨中。
咕咚咕咚……
一大葫蘆藥,很快便灌完了。
葫蘆拿開,林巖劇烈地咳嗽了幾聲。
然后,他看著老頭,雙目之中,充滿了仇恨。
林巖瞪視著老頭,問道:“你給我喝的是什么?”
這句話,吳言在過去的十年里不知道問了多少次,但老頭從不回答。
但這一次,老頭居然回答他了。
非但回答了,而且在他吐出那四個字的時候,他臉上的表情,突然間變得非常奇怪。
林巖說不出,那是怎樣一種表情。也想不到,一張僵硬的面孔,能夠在瞬間幻化出如此豐富的表情。
“五夜?jié)釣{?!?/p>
聽到這四個字,林巖不由得一怔。
“五夜?jié)釣{,好熟悉的詞,仿佛在哪里聽過?!?/p>
當(dāng)他想要再問“五夜?jié)釣{”是什么意思時,老頭直接將他的頭按進(jìn)壇子里,封住壇口。
就在林巖回到封壇,視線徹底淪入黑暗的一瞬間——
倏地,一個空冥之音,陡然在腦海中響起:
【五夜?jié)釣{侵蝕,污染度99%】
【當(dāng)污染度達(dá)到百分之百,人心喪而化為魔】
【色受想行識,御五濁而證明心,剖妄出真,歷位修證】
這三段話,不知從何而來,仿佛是發(fā)自他內(nèi)心深處,又或是來于九霄天上。
這是……
林巖忽然想起來他前世小時候的一段經(jīng)歷。
在他們村子旁邊,有一座不大的廟,依山傍水。但這座廟十分破敗,香火凋零,罕有人去,廟里也只住著一個老和尚。
小孩好奇心重,他小時候經(jīng)常跑去廟里玩,跟老和尚聊天。
他們聊天的大部分內(nèi)容他都已經(jīng)忘了,但這時卻猛然想起了老和尚曾對他說過的一句話:
“你是有大慧根之人,當(dāng)見如來現(xiàn)世?!?/p>
“然五濁不出,不見如來。這末法時代,是否真能證果,只能看你的造化了?!?/p>
這兩段話,帶著閃回的畫面,突兀的出現(xiàn)在腦海里。
如來現(xiàn)世。
五濁不出。
這跟“五夜?jié)釣{”又有什么關(guān)系?
林巖雙手抱頭,腦袋疼得厲害。
明明是一個很熟悉的詞,他以前絕對聽過,但偏偏就是想不起來了。
此刻的林巖,感覺自己進(jìn)入到了一種“空冥”的狀態(tài),身體屏蔽了外界所有的感知,但對體內(nèi)的感知卻清晰無比,仿佛進(jìn)入“內(nèi)視”了一般。
他清晰的感覺到,剛剛喝進(jìn)體內(nèi)的一葫蘆藥,其中有一股藥液,似乎是活的。
它如同一條蟲子一般,在他體內(nèi)鉆來鉆去,鉆得他又麻又癢,渾身的汗毛似乎都豎了起來。
不對,他體內(nèi),絕不止這一條“蟲子”!
林巖突然感覺到,他體內(nèi)深處,此時正窩著一窩同樣的“蟲子”。
當(dāng)這條新“蟲”到來時,所有正在“沉睡中”的蟲子,仿佛炸鍋了一般,都開始動了起來。
這些蟲子蜂擁而起,開始從他腹中鉆到胸腔、四肢,最終直至——
大腦。
魔蟲入腦。
入腦的魔蟲,開始啃食他的意識。
林巖感到,自己的意識,逐漸開始陷入了沉淪。
此時,全身所有的不適感,開始漸漸的遠(yuǎn)離他。
反而有另外一種美妙的感覺涌現(xiàn)出來。
林巖感覺,他正在“長大”。
原本已經(jīng)麻木的雙腿,突然就恢復(fù)了知覺,并且開始變得粗壯起來。
陡然,他體內(nèi)的“蟲子”,在他身體各處,忽然炸開。
一股莫大的力量涌現(xiàn),如野草般瘋狂地生長著。
這股力量,強(qiáng)得令人心悸!
林巖感覺自己的身體,也如同瘋草一般正在野蠻的生長著。
身體發(fā)生如此劇烈的變化,這應(yīng)該會很痛吧?
但他感不到一絲痛楚。
準(zhǔn)確地說,他正在飛快的失去對身體的感知。
這時,一只殘存的“蟲子”,來到林巖最后一點殘存的意識旁,一口將其吞了下去。
【五夜?jié)釣{侵蝕,污染度100%】
在意識消失的一瞬間,林巖陡然看到,眼前被一大片白光籠罩。
這是一個,奇妙而未知的世界。整個世界,完全被白光籠罩,除此之外,什么都看不到。
那光有些刺眼,林巖下意識的,就閉上了眼睛。
此時,一大段陌生而又熟悉的記憶,涌現(xiàn)在他腦海之中。
……
與此同時,壇外。
喂藥老頭并沒有走,他手中拿著空葫蘆,正在睜大眼睛,看著壇子。
此時的壇子里,正有一股古怪的聲音響起,壇中的水也在瘋狂的涌動著。
大肚壇子的底部,實際上是有一部分被埋進(jìn)土里的。
然而,此時的壇身,猛然開始劇烈的晃動起來,連帶著將四周的泥土都掀了起來。
壇口的蓋子,用石板壓著,這時也跳了起來,發(fā)出“啪啪”的聲音,好像壇中有什么東西,隨時要從里面沖出來一般。
看到這一幕,老頭的眼中閃過一抹興奮的光,但他的臉上,卻是布滿了恐懼。
恐懼戰(zhàn)勝了他的理智,老頭下意識地退后了兩步。
理智讓他堅守在旁,但恐懼卻讓他恨不得拔腿就跑。
此時,這壇子里的東西有多危險,他可太清楚了!
老頭干瘦的臉頰上,皮肉跳動著??粗谔鴦拥膲?,他眼中興奮的光已完全消失了,此時只剩下了恐懼。
良久——
老頭猛然咬破了自己的舌尖,強(qiáng)忍著巨大的恐懼,抬起一只腳,想要向前邁出一步。
然而,他哆嗦的腿,卻怎么也跨不出去。
此時,壇口的蓋子,跳動得越來越劇烈了,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會飛出去。
看到這一幕,老頭的眼中,露出一抹絕望之色。
他雙手狠狠地一攥,破口大罵了一句,然后猛然向前一撲,竟直接跳到壇子上,用自己的肚子,壓住了蓋子。
老頭的身體也跟著壇子跳動起來,他將雙手雙腿拼力盤在壇子上,整個身子如同八爪魚一般。
一聲絕望的吼叫,從他口中發(fā)了出來。
“啊……啊……啊……啊啊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