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生攥著玉荷繡的鴛鴦帕子蹲在祠堂窗下。月光像把生銹的刀，

割開窗紙漏在他補丁摞補丁的褲腿上。祠堂里供著的五百個祖宗牌位在黑夜里排成銅錢陣，

他聽見玉荷跪在蒲團上哭——她爹剛用黃銅煙桿敲著她太陽穴罵：“米鋪千金配佃農(nóng)？

除非我陳家的米全爛在倉里！”水生指甲摳進磚縫，去年今日玉荷及笄禮，

他躲在送米車底混進陳府后院。她掰了半塊棗泥糕遞出雕花窗：“吃呀，甜得很。

”糕屑沾在她水紅袖口，他不敢接，只盯著那點碎屑看，像看雪地里濺開的血。

突然西廂房爆出摔碗聲，陳老爺?shù)呐叵鸬门莆惑叮骸皬埣襾硐缕噶耍?/p>

二百兩雪花銀買你當(dāng)填房！”玉荷的嗚咽被掐斷在喉嚨里，水生聽見布帛撕裂的脆響，

像他們偷埋在河灘的定情信物——那對廉價銀鐲子被陳老爺當(dāng)豬食槽墊腳石時，

也發(fā)出過這種慘叫。墻角竄出只瘦貓叼走供桌上的死老鼠。水生把鴛鴦帕塞回懷里，

那對鳥兒繡得歪歪扭扭，玉荷扎破十根手指才繡成?，F(xiàn)在帕子洇著祠堂潮氣，

沉甸甸壓住他心口，像塊裹尸布。柴房門軸發(fā)出夜梟般的哀鳴，

玉荷被兩個粗使婆子拖出來扔在院心青石板上。月光照見她半邊腫臉，嘴角凝著道黑血，

衣襟裂開三寸口子，露出里頭洗得發(fā)白的肚兜——那還是水生用扛大包賺的銅板扯的細棉布。

"不知廉恥的賤骨頭！"陳老爺?shù)那拥啄朐谒种干?，骨?jié)發(fā)出嫩筍折斷的脆響，

"張家老爺就喜歡烈馬，明日花轎來前，先讓王婆給你開臉！"水生蜷在祠堂陰影里，

胃袋突然抽緊。開臉是妓院收拾姑娘的黑話，

王婆那雙手在鎮(zhèn)上出名——前年李裁縫閨女逃婚，被她用繡花針扎聾了右耳。

玉荷的嗚咽像被踩住脖子的貓，她突然昂頭嘶喊："水生哥快跑??！"青石板上洇開水痕，

不知是夜露還是失禁的尿。陳老爺?shù)臒煑U猛戳玉荷額角："叫！再叫一聲佃戶試試！

"鑲銅的桿頭帶下塊皮肉，血珠滾進她左眼，那只眼立刻成了血窟窿。墻頭突然掠過道黑影。

護院張禿子舉著火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