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有周姨壓抑到極致的、如同瀕死小獸般的嗚咽，在沉甸甸的桂花香氣里回蕩，

撕扯著緊繃的神經(jīng)。

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悲傷幾乎要將空氣都凝固成冰時——那口沉寂的、溫潤的老水缸，

靠近內(nèi)底幽暗處，毫無征兆地，泛起一層柔和的、微弱的白光。光很淡，

淡得像夏夜草叢里最不起眼的一只螢火蟲，卻在這片濃稠的悲傷和昏暗的晨光里，

顯得無比清晰。它靜靜地亮著，像一顆微弱卻執(zhí)著跳動的心臟。我們的目光都被瞬間攫住。

周姨的哭聲戛然而止，她猛地抬起頭，渾濁的淚眼驚愕地、難以置信地看向那光亮的源頭。

12只見在那圈柔和光暈的中心，缸壁粗糙的、布滿歲月痕跡的陶土表面，

奇異的事情發(fā)生了。薄薄一層積在缸底的渾濁雨水，

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溫柔地攪動、引導著。水痕像擁有了生命，不再是靜止的死水，

而是靈巧地聚集、蜿蜒、流淌、最終以一種無法理解的方式，

清晰而穩(wěn)定地在粗糙的陶壁上“寫”下了一行字跡：娘盡力了！

13“水滾得……燙骨頭……”一個熟悉又無比空靈的聲音，

仿佛從水缸內(nèi)部幽深的共鳴腔里發(fā)出，又仿佛是從院中那棵開得忘我的桂花樹梢頭飄落，

輕柔地、清晰地鉆進我們每個人的耳朵。是昨夜那個女人的聲音！

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，又猛地松開。我們幾乎同時循聲猛地轉頭。桂花樹下，

那抹素雅朦朧的身影，如同被無形的畫筆重新勾勒，再次凝聚成形。她比昨夜更加清晰，

月白的舊旗袍，松挽的發(fā)髻，眉眼溫婉。臉上不再是濃得化不開的哀戚，

而是一種近乎圣潔的平靜，眉宇間沉淀著歷經(jīng)劫波后的安寧，

唇角甚至帶著一絲塵埃落定般的、極淡極淡的釋然微笑。她的目光像溫煦的春風，

輕柔地拂過我們每一張震驚的臉，最終，

深深地、深深地落在那行由水痕凝聚而成、散發(fā)著微光的字跡上。

14“……我拼盡所有力氣……”她的聲音像被風吹散的桂花花瓣，渺遠卻字字清晰，

帶著一種穿透時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