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敗的小屋里,死寂得只剩下雨聲和黃銘的心跳聲。他癱坐在地上,背靠著冰冷刺骨的土墻,目光呆滯地盯在窗外那根釘著麻雀尸體的枯枝上。小小的尸體在風(fēng)雨中微微晃動,像一個殘酷的、無聲的印證。
剛才看到的……是幻覺?是被雷劈壞了腦子產(chǎn)生的臆想?還是……
恐懼慢慢爬上他的心臟,越收越緊。他猛地閉上眼,用力甩了甩頭,試圖將那血腥的畫面和詭異的預(yù)知感從腦海里驅(qū)逐出去??僧?dāng)他再次睜開眼,視線下意識地掃過屋內(nèi)——
墻角,一只灰黑色的大老鼠正探頭探腦地從柴堆后面溜出來,綠豆大小的眼睛閃爍著賊光,目標(biāo)顯然是灶臺邊散落的幾粒發(fā)霉的麥粒。
就在黃銘目光觸及老鼠的瞬間!
眼前熟悉的景象——布滿蛛網(wǎng)的墻角、堆放的干柴、溜出來的老鼠——其上方,毫無征兆地再次“疊加”出一幅極其短暫的動態(tài)影像:那只老鼠猛地向前一竄,眼看就要叼住一粒麥子,一只沾滿泥濘、破了個大洞的草鞋底,裹挾著風(fēng)聲,以雷霆萬鈞之勢,從斜上方狠狠踩踏下來!鞋底正中老鼠的脊背!
“吱——!”
一聲凄厲尖銳、幾乎要刺破耳膜的鼠類慘嚎,與黃銘腦海中那“預(yù)見”的畫面同步爆發(fā)!
黃銘甚至沒看清是誰動的手,只覺眼前黑影一閃,伴隨著那聲瘆人的慘叫,那只剛剛還活蹦亂跳的老鼠,已經(jīng)被一只從天而降的破草鞋踩成了一灘模糊的血肉!污血和內(nèi)臟的碎片濺到了旁邊的木柴上,觸目驚心。
黃銘渾身劇震,胃里一陣翻江倒海,強(qiáng)烈的惡心感直沖喉嚨。他猛地捂住嘴,才沒當(dāng)場嘔吐出來。不是幻覺!絕對不是!他清晰地“看”到了草鞋落下的軌跡,甚至“看”到了鞋底那破洞邊緣沾著的泥點!就在老鼠被踩死前的……短短一瞬!
“娘的!嚇老子一跳!”一個粗啞的嗓音罵罵咧咧地響起。黃銘這才看清,動手的是住在隔壁的鰥夫張老七。他顯然也被自己這“雷霆一腳”的效果驚了一下,隨即嫌惡地抬起腳,在旁邊的土墻上蹭了蹭鞋底的血污和內(nèi)臟碎末,“晦氣!偷吃老子口糧!”
張老七罵完,瞥了一眼癱坐在地、臉色慘白如紙的黃銘,眉頭皺得更緊:“小廢物,大白天坐地上挺尸呢?瞧你那點出息,一只死耗子也能把你嚇尿褲子?”他啐了一口,罵罵咧咧地轉(zhuǎn)身回自己屋了,留下黃銘?yīng)氉悦鎸χ鴫悄菫┭杆倮鋮s的污穢。
黃銘渾身冰冷,牙齒不受控制地磕碰著,發(fā)出細(xì)微的“嘚嘚”聲??謶郑缤涞某彼?,一波又一波地沖擊著他搖搖欲墜的心房。這雙眼睛……這雙被雷劈過的眼睛……到底怎么了?為什么能“看見”那些即將發(fā)生的、短暫的未來片段?而且……似乎只有死亡或即將發(fā)生的厄運才會觸發(fā)?麻雀的死,老鼠的死……都是如此!
他掙扎著爬起來,踉蹌著撲到墻角一個積滿灰塵、勉強(qiáng)能映出模糊人影的破瓦罐前。借著窗外透進(jìn)來的、被暴雨削弱的天光,他顫抖著,強(qiáng)迫自己看向瓦罐表面那扭曲變形的倒影。
倒影模糊不清,只能勉強(qiáng)辨認(rèn)出一個人臉的輪廓。然而,就在那輪廓上,本該是眼睛的位置,瓦罐倒影里,卻像是蒙著一層流動的、深不見底的灰霧!灰霧深處,似乎有極其微弱、難以察覺的暗金色細(xì)碎光芒,如同沉在死水潭底的碎金,冰冷、詭異,不帶一絲活物的溫度,反而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、非人的漠然,仿佛在無聲地俯瞰著眾生的命運軌跡。
黃銘猛地倒抽一口冷氣,踉蹌著后退幾步,后背重重撞在土墻上。他死死閉上眼,不敢再看。那灰霧中的暗金流光,比窗外麻雀的尸體、墻角老鼠的污血更讓他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懼和冰冷。
這不是恩賜!絕對不是!這雙眼睛……是怪物!是詛咒!
他像躲避瘟疫一樣,死死捂住自己的雙眼,蜷縮在屋子最陰暗的角落,身體篩糠般抖個不停。窗外的雨聲更大了,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哭泣。黃銘將臉深深埋在膝蓋里,試圖隔絕那恐怖的視覺,隔絕那縈繞不去的血腥畫面。然而,無論他怎么逃避,一個冰冷的事實已經(jīng)如同烙印般刻進(jìn)了他的腦海:他看見了……死亡降臨前的那三秒。
這三秒,究竟是命運的預(yù)警,還是……惡魔的窺視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