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凈化掃描”的風波過后,礦區(qū)恢復了往日的死寂。但林猙的心湖,卻因那次成功的植物網(wǎng)絡干擾而掀起了滔天巨浪。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植物力量的磅礴與深邃,那是一種與大地同呼吸、與星辰共脈動的古老力量。
“鼠蟻為爪牙,飛鳥為眼眸,而植物……植物將是我的骨骼與脈絡,是承載我意志的無形帝國?!?/p>
林猙的野心,如同被雨水滋養(yǎng)的藤蔓,瘋狂滋長。他不再滿足于肥料坑周邊的灌木與雜草,他的目光,投向了更遠方,那些在猙星上矗立了千百年的古老生命。
通過腐鷲的視野,他在距離礦區(qū)數(shù)十公里外的一片原始山林中,鎖定了一株參天古樹。那樹冠如華蓋般遮蔽了方圓近畝的土地,樹干粗壯到需要十幾人合抱,虬結的根系如巨蟒般深深楔入大地,散發(fā)著一股蒼莽而悠遠的氣息。埃羅迦人似乎對這片原始森林興趣不大,除了偶爾有巡邏小隊遠遠掠過,幾乎無人踏足。
“就是它了?!绷知b心中默念。
他知道,嘗試與如此古老而龐大的生命建立連接,其兇險程度遠超以往任何一次。這不僅僅是魂魄之力的消耗,更是意志與古老生命意識的碰撞。一旦失敗,他的魂魄很可能被那浩瀚的植物意識反噬、同化,徹底迷失。
但他別無選擇。要織就覆蓋全球的生態(tài)網(wǎng)絡,這株古樹,將是至關重要的節(jié)點。
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,礦坑的喧囂被狂風暴雨所掩蓋。林猙蜷縮在泥漿中,將所有的魂魄之力凝聚起來,如同一支無形的利箭,刺破雨幕,跨越數(shù)十公里的距離,射向那株遠在山林中的古樹。
“轟——!”
當他的魂魄觸碰到古樹的剎那,一股難以言喻的龐大意識洪流,如同決堤的星河,猛然倒灌入他的靈魂!
“呃啊啊啊——!”
林猙的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,七竅中甚至滲出了絲絲血跡。那不是單純的疼痛,而是一種靈魂被碾碎、重塑、再碾碎的極致體驗。他感覺自己仿佛變成了一片落葉,在狂暴的颶風中翻滾;又像是一滴水珠,融入了無垠的汪洋。
古樹的意識中,沒有清晰的思維,只有億萬年光陰沉淀下來的、最純粹的生命本能與記憶碎片:陽光的炙烤,雨露的滋潤,雷霆的轟擊,季節(jié)的更迭,以及無數(shù)生靈在它枝葉間繁衍生息的片段……還有一種深沉的、對這顆星球的眷戀與守護。
林猙的魂魄,在這浩瀚的意識海洋中,如同一葉脆弱的扁舟,隨時可能傾覆。
“守??!我才是……主宰!”他發(fā)出源自靈魂深處的咆哮,鋼鐵般的意志化作船錨,死死釘在意識的核心,抵抗著那股幾乎要將他吞噬的古老力量。
時間仿佛失去了意義。
不知過了多久,當林猙感覺自己的靈魂即將徹底崩解時,那股狂暴的意識洪流漸漸平息下來。古樹的意識,似乎接納了這個渺小卻異常頑強的外來者。
一種前所未有的感知,在林猙的意識中展開。
他不再是通過腐鷲的眼睛“看”,而是通過古樹億萬的葉片“感知”風的流動,通過它深達地底的根系“聆聽”大地的脈搏。他能清晰地感覺到,以古樹為中心,一張龐大無比的地下根系網(wǎng)絡,如同蜘蛛網(wǎng)般蔓延開來,連接著森林中成千上萬的植物。他甚至能隱約“觸碰”到其他區(qū)域的、同樣古老的樹木傳遞來的微弱信息——那是屬于植物之間,一種超越語言的交流。
“這……這才是真正的網(wǎng)絡!”林猙心中涌起一股難以抑制的狂喜。
他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一縷魂魄,如同種子般植入古樹的意識核心,與其建立了一種微妙的共生關系。他無法完全“控制”這株古樹,但可以借助它的感知,調(diào)動它周圍一定范圍內(nèi)的植物力量。
更令他驚喜的是,通過古樹深植地下的根系,他感知到了一種奇異的能量流動。那不是埃羅迦人的“源質”,而是一種更純粹、更本源的星球生命能量,如同地脈的呼吸。而埃羅迦人種植的“源質植物”,似乎在貪婪地汲取這種星球生命能量,同時又在排斥、扭曲著它。
“埃羅迦人……他們在掠奪這顆星球的生命本源!”這個認知,讓林猙的怒火燃燒得更加熾烈。
就在林猙沉浸在與古樹的連接,初步構建起更廣闊的植物感知網(wǎng)絡雛形時,遠在埃羅迦中央生態(tài)監(jiān)測站的塔莉莎,正對著一塊全新的高精度能量感應屏,神情凝重。
她之前對礦區(qū)能量異常的懷疑,雖然被導師駁回,但她并未放棄。憑借出色的學術能力和家族的一點影響力,她申請調(diào)用了一臺更精密、探測范圍更廣的“地脈源流諧振儀”。
此刻,諧振儀的屏幕上,一個清晰的、高亮度的能量異常點,正穩(wěn)定地出現(xiàn)在猙星一片原始山林區(qū)域。其能量波動的強度和復雜性,遠超之前在礦區(qū)探測到的微弱信號。
“這是……強烈的地脈能量擾動,混合著一種……從未記錄過的高頻植物生命α波爆發(fā)!”塔莉莎的金瞳中閃爍著震驚與興奮,“這種規(guī)模的波動,絕不可能是自然現(xiàn)象!除非……除非那里發(fā)生了某種劇烈的生態(tài)聚變,或者……有什么東西在主動引導、匯聚地脈能量!”
她立刻調(diào)取了那片區(qū)域的衛(wèi)星影像和歷史數(shù)據(jù),但除了茂密的原始森林,沒有任何異常。
“導師,請看這個!”塔莉莎將數(shù)據(jù)呈遞給她的導師。
老學者這次沒有立刻斥責,他仔細查看了數(shù)據(jù),臉上的褶皺也微微抽動了一下:“奇怪……確實很奇怪。這種強度的能量匯聚,如果不是地質劇變,就只有可能是……某種未知的、具備高度能量親和性的巨型生命體在活動。但這顆星球上,已知的巨型生物都已被編目,沒有符合這種特征的?!?/p>
“會不會是……一種我們尚未發(fā)現(xiàn)的、深埋地下的古老植物,或者……某種共生菌落?”塔莉莎大膽猜測。
老學者沉吟片刻:“有這個可能。塔莉莎,你帶領一個小隊,攜帶便攜式深層探測器,去那片區(qū)域實地勘察一下。記住,安全第一,一旦發(fā)現(xiàn)任何不可控的威脅,立刻撤離并上報。”
“是,導師!”塔莉莎眼中閃過一絲激動。她預感,自己可能正觸摸到一個重大發(fā)現(xiàn)的邊緣。
而在礦區(qū),老陳那塊小小的金屬片,終于在幾天后發(fā)揮了作用。那臺小型礦石粉碎機在一次高負荷運轉中,履帶接縫處的金屬片因為震動而錯位,卡住了一根重要的傳動軸。機器發(fā)出一陣刺耳的尖嘯,冒著黑煙停了下來。
雖然很快就有埃羅迦技工前來維修,但這小小的意外,還是讓負責那片區(qū)域的奴隸們獲得了片刻喘息,也讓一名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年輕奴隸,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老陳的背影。
林猙通過一只停在附近巖壁上的“監(jiān)控”飛蛾,感知到了這一切。他沒有太多情緒波動,這只是他龐大計劃中微不足道的一環(huán)。他更關注的是,通過古樹的連接,他“聽”到了來自遠方山林的、埃羅迦小型飛行器引擎的嗡鳴聲。
“這么快就察覺到了嗎?”林猙的意識從與古樹的連接中微微抽離,眼神變得冰冷而銳利,“塔莉莎……看來,你比我想象的更敏銳?!?/p>
他知道,隨著他能力的增強和網(wǎng)絡的擴張,與埃羅迦人的直接沖突,只是時間問題。而現(xiàn)在,對方的探查小隊,正朝著他剛剛建立的關鍵節(jié)點——那株古樹而去。
一場圍繞著古樹的隱秘攻防,即將在原始山林中展開。而林猙,也必須開始思考,如何將他手中掌握的這些“微觀”力量,整合起來,形成足以對抗埃羅迦科技的“宏觀”戰(zhàn)力。
他的目光,再次投向了礦區(qū)那些被奴役的同胞,以及……那些在猙星各處繁衍生息,看似溫順,卻蘊含著無窮力量的億萬生靈。
“萬靈為兵,大地為盾……這顆星球,該發(fā)出它自己的怒吼了。”林猙低語,聲音中帶著一絲令人不寒而栗的平靜。他的魂魄網(wǎng)絡,如同在黑暗中悄然張開的星圖,每一個閃爍的光點,都可能在未來燃起燎原的烽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