開春后,金陵城外的碼頭格外熱鬧。薛家的三艘大船停在岸邊,船頭插著 “皇商薛” 的旗號,船工們正手腳麻利地搬運(yùn)箱籠 —— 除了家眷的行李,大半是 “金陵十二釵” 胭脂的新貨,還有些從江南采買的上等綢緞、龍井新茶,都是準(zhǔn)備帶到京城的。
薛蟠站在跳板邊,看著老管事清點(diǎn)賬目,眉頭微蹙:“京城的鋪面定好了?”
“定好了,在琉璃廠附近,前幾日讓人打掃過了,只等咱們到了就能開張?!?老管事遞過賬本,“就是租金比金陵貴些,每月要五十兩?!?/p>
“不貴?!?薛蟠翻了兩頁,“琉璃廠靠近貢院,往來的都是官宦子弟和文人,旁邊又是首飾鋪、書坊,正好賣咱們的胭脂。讓那邊的伙計(jì)機(jī)靈些,開業(yè)前先給周圍的大戶送些試用裝,就說是‘金陵來的新貨’?!?/p>
他正說著,薛姨媽扶著寶釵的手從馬車下來,身后跟著鶯兒等幾個貼身丫鬟。薛姨媽看著大船,眼圈又有些紅:“這一去京城,不知什么時(shí)候才能回金陵?!?/p>
“娘放心,等京城的生意穩(wěn)了,我就陪您回來看看。” 薛蟠上前扶住她,“再說京城有賈府照應(yīng),咱們又不是去投靠,只是住得近些,互相有個幫襯?!?/p>
這話他已經(jīng)說過好幾遍了。自打決定進(jìn)京,薛姨媽就總擔(dān)心兒子再像從前那樣惹事,也怕在賈府面前抬不起頭。薛蟠知道她的心思,這些日子事事都親自打點(diǎn),就是想讓她安心。
寶釵穿了件月白繡玉蘭花的夾襖,手里捏著串蜜蠟珠子,輕聲道:“哥哥安排得妥當(dāng),母親別愁了。咱們的胭脂在金陵能站穩(wěn)腳,到了京城也一樣能。” 她頓了頓,又道,“只是到了賈府,言行上還需謹(jǐn)慎些。聽說璉二嫂子是個厲害的,老太太和太太跟前也有不少規(guī)矩?!?/p>
“我曉得。” 薛蟠點(diǎn)頭。他記得紅樓里薛家進(jìn)京后,寶釵為了幫襯家里,在賈府謹(jǐn)小慎微,連丫鬟們都要看臉色。這一世,他絕不能讓姐姐受委屈?!霸蹅冏≠Z府備好的梨香院,但吃食、用度都自己帶,不用他們的份例。逢年過節(jié)該有的禮數(shù)不少,但家里的事,咱們自己做主?!?/p>
說話間,船已備好。薛蟠扶著薛姨媽上了船,又回頭看了眼金陵城的方向 —— 這里是他穿越后站穩(wěn)腳跟的地方,有他處理的第一件麻煩,也有他起步的生意。但京城才是更大的天地,是他要真正實(shí)現(xiàn) “封妻蔭子” 的舞臺。
船開得穩(wěn),一路沿運(yùn)河向北。薛蟠沒閑著,白日里要么和管事們盤算京城的生意,要么就抱著寶釵找來的《京中雜記》看 —— 里面記著京城的坊市分布、世家淵源,還有些官場的忌諱。晚上則在燈下練字,他知道自己從前字寫得像狗爬,到了京城見人遞帖子,總不能太寒磣。
寶釵見他如此,便時(shí)常陪他看書。有時(shí)看到關(guān)于宮廷采買的條目,會特意指給他看:“宮里采買胭脂水粉,一向是由尚食局和工部的匠人負(fù)責(zé),但也會從宮外的老字號采買些新奇樣式。咱們的‘金陵十二釵’若是能入了哪位娘娘的眼,可比在外面賣十家鋪?zhàn)佣脊苡?。?/p>
“姐姐說得是?!?薛蟠指尖敲著書頁,“元春姐姐剛封了賢德妃,正是得寵的時(shí)候。咱們先把胭脂做得精細(xì)些,等進(jìn)了京,托王夫人遞個話,送幾套最上等的進(jìn)去試試。若是元春姐姐喜歡,自然能傳開?!?/p>
他說得坦然而直接,沒有絲毫攀附的卑微。寶釵看著他,忽然覺得,哥哥不僅是長大了,更是有了底氣 —— 這種底氣不是靠薛家的家底,而是靠他自己掙來的分寸和盤算。
行至半途,船在揚(yáng)州碼頭??垦a(bǔ)給。薛蟠正站在船頭透氣,忽然見岸上有人朝著他的船招手,是個穿著青布短打的漢子,手里舉著個 “江順幫” 的令牌。
“薛公子!” 漢子嗓門洪亮,“王幫主讓小的在這兒等您,說京城那邊的漕運(yùn)碼頭,他已經(jīng)打過招呼了,您的貨到了,江順幫的人會親自接應(yīng),絕不讓人刁難!”
薛蟠心里一暖。他年前讓寶釵去結(jié)交江順幫,本是為了蘇州的漕運(yùn),沒想到王幫主如此周到,竟一路關(guān)照到了京城。他讓人取了十兩銀子遞給漢子:“多謝王幫主費(fèi)心,這點(diǎn)銀子你拿著喝茶?;厝ヌ嫖抑x過他,日后薛家與江順幫的交情,只會越來越深。”
漢子謝了賞,又說了幾句留意事項(xiàng)才離開。薛姨媽在艙里聽見了,走出來道:“你怎么還和漕幫的人打交道?那些人野得很,別再惹出事來。”
“娘,漕幫是管漕運(yùn)的,咱們做買賣的,離不得他們?!?薛蟠笑著解釋,“但打交道也得有規(guī)矩 —— 咱們不占他們便宜,也不讓他們欺負(fù),這樣的交情才長久。您看,這次咱們?nèi)ゾ┏?,貨能順順?dāng)當(dāng)?shù)?,不都是靠他們照?yīng)?”
薛姨媽似懂非懂,但見兒子說得有道理,便沒再多問。
船又行了十余日,終于遠(yuǎn)遠(yuǎn)望見了京城的城墻。青灰色的城墻連綿不絕,城門處車水馬龍,比金陵不知繁華了多少倍。薛蟠站在船頭,看著那巍峨的城樓,深吸了一口氣。
京城,我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