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光破曉時,秦淵才從昏沉中醒來。
渾身肌肉仍殘留著撕裂般的酸痛,指尖的傷口已結(jié)痂,暗紅的血痕在青銅令牌上凝成半朵殘缺的花。窗外的竹林被晨霧浸得發(fā)潮,風(fēng)過時竹枝相觸的輕響,像極了母親從前在燈下穿針的聲音。
秦淵撐著地面坐起身,丹田內(nèi)的靈力正溫和地流轉(zhuǎn)。
“淵兒,修煉如裁衣,針腳太急反而漏風(fēng)?!被秀遍g,母親的聲音竟與蘇清月昨日的話語重疊。秦淵望著墻上自己投下的影子,那影子微微晃動,像極了十三歲那年,他第一次學(xué)扎馬步時搖搖晃晃的模樣。那時父親總說他性子太躁,罰他在祠堂前站到月上中天,母親卻會悄悄在他袖中塞塊桂花糕,回憶中糕點(diǎn)的甜香和祠堂的檀香,讓他不自覺地流下了兩行熱淚。
他起身推開窗,晨霧撲面而來。遠(yuǎn)處的演武場已有弟子在練拳,呼喝聲隔著竹林傳來。秦淵忽然想去看看那片被他劈得狼藉的竹林,便抓起長劍往外走。
青石小徑上凝著薄霜,踩上去咯吱作響。他走得很慢,刻意讓腳步與靈力流轉(zhuǎn)的節(jié)奏相合,蘇清月所說的 “借力” 二字,此刻竟有了新的感悟 —— 就像當(dāng)年母親教他縫補(bǔ)衣物,拉線不能太猛,否則線會斷,布也會起皺。
竹林深處的斷竹已被打掃干凈,只留下滿地青綠色的碎屑。秦淵站在昨日蘇清月演示步法的地方,試著踏出那幾個玄妙的步子。腳踝轉(zhuǎn)動時,靈力順著經(jīng)脈緩緩鋪展,竟真的有種踩在云絮上的輕盈。
“原來如此?!?他低聲自語,劍眉漸漸舒展。這些日子他總想著用蠻力沖破境界,卻忘了父親說過,真正的強(qiáng)者不是能劈開多少巨石,而是懂得在狂風(fēng)中穩(wěn)住身形。
“秦師弟倒是勤勉?!?/p>
熟悉的聲音自身后響起,秦淵回頭,見蘇清月提著竹籃站在晨霧里,籃中裝著新采的竹筍,沾著晶瑩的水珠。她今日換了身月白色的弟子服,領(lǐng)口繡著半朵蘭草,比昨日更多了幾分素凈。
“蘇師姐?!?秦淵收住腳步,“多謝師姐前日指點(diǎn)。”
蘇清月走近了些,目光落在他微微發(fā)紅的眼底:“突破了?”
秦淵點(diǎn)頭:“僥幸踏入凝氣二重?!?/p>
“是天墟令幫了你吧?!?蘇清月輕笑,伸手拂去他肩頭的一片落葉,“這令牌來歷不凡,只是強(qiáng)行借它之力,終究傷了根基。你看這些竹子,被暴風(fēng)攔腰折斷的,往往是最急于往上竄的那些?!?/p>
她的指尖微涼,觸碰到他衣料的瞬間,秦淵竟想起母親為他整理衣襟的場景。他抬頭望向遠(yuǎn)方:“我…… 只是等不起?!?/p>
蘇清月沉默片刻,將竹籃遞給他:“家父曾說,修煉就像熬湯,火候到了,滋味自然就出來了。內(nèi)門選拔還有半月,你若信我,每日卯時來這竹林,我教你一套吐納法?!?/p>
秦淵接過竹籃,望著蘇清月轉(zhuǎn)身離去的背影,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意。
回到宿舍,秦淵將竹筍放在案上,看著陽光透過窗欞在令牌上投下的光斑,突然想給這令牌系根新的繩子。他翻出儲物袋里的青絲線,那是母親留給他的遺物,一直被他小心地收著。
穿線時,他刻意放慢了動作,讓指尖的靈力隨著絲線穿過令牌的孔洞。當(dāng)青絲線在令牌上系成平安結(jié)的形狀時,他忽然笑了 —— 原來有些東西,一直都在。
窗外的晨霧漸漸散去,竹林在陽光下舒展著枝葉,發(fā)出沙沙的輕響。秦淵握緊系好絲線的天墟令,將它重新放回胸兜里。
他知道,前路依舊布滿荊棘,但此刻心中的焦慮,已被一種沉靜的力量所取代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