逃生艙里很安靜。
只有維生系統(tǒng)發(fā)出的，規(guī)律的，低沉的嗡嗡聲。
我們兩個，像兩片被風吹起的葉子，在這狹小的空間里，無聲地漂浮、旋轉(zhuǎn)。
有時候，我們會分開。
有時候，又會因為慣性，輕輕地撞在一起。
每一次碰撞，都是一次無聲的交流。
她的肩膀，會撞到我的胸口。
我的膝蓋，會碰到她的大腿。
我們的身體，像是變成了兩個擁有獨立磁場的星球，時而吸引，時而排斥。
每一次接觸，都像一次微弱的電流，從皮膚的接觸點，傳遍全身。
我能感覺到，她的身體，在慢慢地，變得柔軟。
不再像之前那樣，總是像一根繃緊的弦。
有一次，我們兩個撞在了一起。
她的臉，正對著我的臉。
我們的鼻尖，幾乎碰在了一起。
我能看到她長長的睫毛，像兩把小扇子，微微地顫動。
我能感覺到她呼出的氣息，輕輕地，噴在我的嘴唇上。
熱的。
潮濕的。
帶著那股，雨后青草的味道。
我喉嚨有點發(fā)干。
我看到她的嘴唇，很薄，但輪廓很清晰。像一件精雕細琢的藝術(shù)品。
我突然，有種想嘗嘗的沖動。
我不知道，是失重讓我變得大膽，還是這片浩瀚的星空，給了我勇氣。
我慢慢地，慢慢地，低下了頭。
她的眼睛，猛地睜大了。
瞳孔里，映出我放大的臉。
她沒有躲。
也沒有閉上眼睛。
就那么直直地看著我。
像是在審視，又像是在……期待。
我能感覺到，我自己的心跳，在加速。
咚，咚，咚。
像戰(zhàn)鼓。
就在我們的嘴唇，即將碰觸到的那一刻。
逃生艙，突然劇烈地晃動了一下。
刺眼的紅光，再次充滿了整個駕駛艙。
“警報！警報！偵測到不明物體高速接近！”
冰冷的電子音，打破了這曖昧的寂靜。
我心里一沉，猛地推開她，飄到舷窗邊。
只見，在不遠處的黑暗中，一個銀色的物體，正拖著長長的尾焰，朝著我們沖過來！
那不是太空垃圾。
那是一枚……導彈！
“媽的！”我忍不住罵了一句，“他們發(fā)現(xiàn)我們了！”
“是‘董事會’的清掃程序！”許嘉的聲音，也恢復了之前的冷靜和銳利，“他們有權(quán)清除任何未經(jīng)許可的近地軌道飛行物！”
“我們被當成垃圾了！”
“不，我們被當成‘威脅’了！”
導彈的速度極快，眨眼間就到了我們面前！
“抓穩(wěn)了！”我大吼一聲。
我撲到控制臺前，雙手在上面瘋狂操作。
逃生艙的側(cè)面，猛地噴出一股高壓氣體。
整個逃生艙，在太空中，做了一個驚險的側(cè)向翻滾！
導彈，擦著我們的外殼，飛了過去。
我能聽到金屬外殼被高溫氣流灼燒，發(fā)出的“滋滋”聲。
還沒等我松口氣。
第二枚，第三枚導彈，接踵而至！
“方源！這樣下去我們會被打中的！”許嘉喊道。
“我知道！”
我的大腦，在飛速運轉(zhuǎn)。
怎么辦？
逃生艙的推進器，只是用來調(diào)整姿態(tài)的，根本無法提供規(guī)避所需要的動力！
我們就像一個靶子，只能被動挨打！
等等……
姿態(tài)調(diào)整？
我腦子里，突然閃過一個瘋狂的念頭。
“許嘉！”我喊道，“把斥力穩(wěn)定器的功率，開到最大！”
“什么？那樣會過載的！”
“別廢話！快！”
許嘉沒有再猶豫，立刻飄到控制臺的另一邊，開始操作。
“好了！”
“抓緊了！這次，可能真的會死！”
我深吸一口氣，雙手再次放在了主控制桿上。
我沒有選擇逃跑。
我選擇……迎上去！
我操控著逃生艙，調(diào)轉(zhuǎn)方向，正對著其中一枚飛來的導彈，主動加速！
“你瘋了！”許嘉失聲喊道。
“信我！”
在我們的視線里，那枚導彈，在飛速地放大！
死亡，從未如此接近。
我能感覺到，許我嘉的手，緊緊地抓住了我的胳膊。
她的手，在發(fā)抖。
我沒有去看她。
我的眼睛，死死地盯著控制屏幕上的一個數(shù)據(jù)。
距離。
五百米。
三百米。
一百米。
“就是現(xiàn)在！”
我猛地，將控制桿，推向了另一個極端！
同時，我啟動了另一個程序。
一個我早就偷偷寫好的，隱藏程序。
“程序：‘陀螺’，啟動！”
逃生艙的所有姿態(tài)推進器，在同一時間，向著不同的方向，噴出了極限功率的氣流！
整個逃生艙，瞬間，像一個被抽打的陀螺，開始在太空中，瘋狂地，高速地，旋轉(zhuǎn)起來！
天旋地轉(zhuǎn)！
我感覺我的腦漿，都要被甩出去了！
窗外的星空，變成了一道道流光。
導彈，和我們，擦肩而過。
它的自動索敵系統(tǒng)，在面對我們這種毫無規(guī)律的瘋狂旋轉(zhuǎn)時，徹底失靈了！
它在我們身邊，打著旋，飛向了遠處的黑暗。
成功了！
我剛想松口氣。
“轟！”
一聲巨響。
那枚失控的導彈，撞上了另一枚跟在我們后面的導彈。
兩團巨大的火球，在不遠處的太空中，爆開。
無數(shù)的碎片，像一場金屬風暴，朝我們襲來！
“該死！”
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，一塊燃燒著的，鋒利的金屬碎片，狠狠地，撞上了我們的舷窗！
“咔嚓！”
舷窗的強化玻璃上，出現(xiàn)了一道蛛網(wǎng)般的裂痕！
“警報！船體受損！艙內(nèi)開始失壓！”
冰冷的電子音，像喪鐘一樣響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