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莉的冷哼在硝煙彌漫的空氣里格外刺耳。
那句話像一根針，扎在每個人的神經(jīng)上。
大奎粗重的喘息停頓了一下，他壯碩的身體動了動，似乎想開口。
最終，他只是默默地將沉重的機槍從掩體上卸下，發(fā)出沉悶的金屬碰撞。
雷烈已經(jīng)換好了新的彈匣，正用一塊布擦拭著滾燙的槍管，動作一絲不茍，仿佛根本沒聽見那句嘲諷。
他沒有看孫莉，也沒有看林默。
一種無形的墻壁隔在小隊中間。
林默同樣沒有回應。
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隊內的這點摩擦上。
那股隱藏在荒野深處的靈性粒子流，在鼠潮覆滅后，非但沒有消失，反而像退潮后露出的礁石，輪廓愈發(fā)清晰。
危險并未遠去。
它只是換了一種形態(tài)，在暗中窺伺。
“休整結束。”
雷烈終于開口，將擦拭干凈的步槍重新背好。
“下一個目標，西區(qū)廢棄化工廠，尋找S-7型工業(yè)溶劑?！?/p>
他從戰(zhàn)術背心口袋里摸出一張折疊的簡易地圖，在金屬掩體上鋪開。
“情報說那里可能還有存貨?！?/p>
孫莉湊上前，手指在地圖上劃過。
“化工廠？那地方的腐蝕性靈潮污染最嚴重，瘋子才去?！?/p>
“我們就是瘋子。”
雷烈言簡意賅。
“任務報酬夠我們換掉這身破爛，再加一個月的好日子?！?/p>
角落里，一個身影站了起來，是隊伍里的醫(yī)療員小雅。
她一直蹲著為大奎處理手臂上被流彈擦傷的口子，臉上還帶著初入戰(zhàn)場的青澀。
“隊長，我們剛經(jīng)歷一場高強度戰(zhàn)斗，不再休息一下嗎？大奎的傷……”
“死不了?！?/p>
大奎咧開嘴，露出憨厚的笑，拍了拍自己綁上繃帶的胳膊。
“隊長說干，咱就干。”
孫莉瞥向一直沉默的林默，話里有話。
“喲，‘植物翻譯官’來了，這次可得讓你那些花花草草提供點有用的信息。”
“別像上次，差點帶我們一頭扎進食人沼澤里?！?/p>
這才是她不滿的根源。
上次任務，林默根據(jù)植物的“恐慌”情緒判斷有危險，卻無法明確危險是什么，導致小隊在規(guī)避時差點陷入另一重險境。
林默沒有爭辯。
他只是默默檢查著自己簡陋的護甲，還有腰間那把不長的短刀。
他的異能是與植物溝通，感知它們的“情緒”。
但植物沒有智慧，它們的反饋是混亂的，模糊的。
就像一個聽得懂幾百種方言，卻無法將它們精準翻譯出來的蹩腳翻譯官。
突然，林默的動作停住了。
他感知到了一絲異樣。
并非來自遠方那股強大的氣息，而是近在咫尺的，空氣中的變化。
“空氣濕度在異常升高?！?/p>
他低聲提醒。
“風里有東西，一種……植物很討厭的味道?！?/p>
小雅擔憂地望向他。
“是什么？”
“腐蝕?！?/p>
林默給出了結論。
雷烈抬起頭，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多功能戰(zhàn)術儀。
屏幕上的濕度讀數(shù)確實在緩慢攀升，但并未達到警報閾值。
“只是靈潮余波，很正常?！?/p>
他做出判斷，隨即收起地圖。
“全員準備，五分鐘后出發(fā)。”
命令不容置疑。
林默的預警被再次證實，卻也再次被輕描淡寫地帶過。
仿佛這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巧合。
林默不再多言，只是將水壺灌滿，擰緊了瓶蓋。
一種沉甸甸的無力感壓在他的胸口。
五分鐘后，獵犬小隊離開了臨時掩體，向著西區(qū)廢棄化工廠的方向前進。
越是靠近，空氣中的氣味就越是刺鼻。
那是一種混合了鐵銹、化學試劑與某種東西腐爛后的味道，吸入肺里，帶著灼燒般的刺痛。
林默的感知中，周圍的變異植物呈現(xiàn)出大片大片的“枯萎”與“畸變”。
它們的“情緒”不再是單純的恐懼或者躁動。
而是一種痛苦的、被扭曲的哀嚎。
這里的每一寸土壤，每一株雜草，都被一種看不見的力量深度侵蝕。
“隊長，這里的靈能污染不對勁。”
林默再次開口，他的腳步有些沉重。
“比我們之前遇到的任何地方都強，植物都在……尖叫?！?/p>
“閉嘴，跟上隊伍?！?/p>
走在前面的孫莉不耐煩地回頭呵斥。
“就你特殊？就你能耐？再嘰嘰歪歪，就把你一個人扔在這。”
林默攥了攥拳，又松開。
他加快了腳步，緊緊跟在隊伍后方。
半小時后，一座巨大而破敗的工廠輪廓出現(xiàn)在地平線上。
巨大的煙囪歪斜著，仿佛隨時都會倒塌。廠房的墻壁上布滿了銹蝕的破洞，頑強的變異藤蔓從中生出，卻又呈現(xiàn)出一種病態(tài)的灰黑色。
整個化工廠，死氣沉沉。
“準備進入。”
雷烈打了個手勢，小隊成員立刻散開，呈戰(zhàn)斗隊形交替掩護，向工廠大門靠近。
工廠內部比外面更加陰森。
廢棄的機械殘骸靜靜地躺在地上，覆蓋著厚厚的塵埃。
破裂的管道如同巨蟒的尸體，隨處可見。
地面上殘留著大片大片黑褐色的腐蝕痕跡，像是被強酸潑過。
空氣中的靈能波動開始變得紊亂而狂暴。
小雅忍不住咳嗽起來，她感覺自己的喉嚨火辣辣的。
“小心腳下?！?/p>
雷烈低聲提醒。
隊伍在迷宮般的廠房內部穿行，每一步都踩在未知的危險上。
突然，走在最前面的大奎腳下一頓。
“咔。”
一聲輕微的金屬彈動。
所有人的動作瞬間凝固。
大奎的身體僵住了，他低頭，看到自己的作戰(zhàn)靴正踩在一塊微微下陷的、銹跡斑斑的金屬壓力板上。
陷阱。
“別動！”
雷烈剛吼出兩個字。
“——?。。 ?/p>
刺耳的警報聲驟然撕裂了工廠的死寂！
根本來不及反應。
周圍數(shù)十根破裂的管道中，猛地噴涌出大量黃綠色的高壓氣體！
氣體帶著強烈的腐蝕性，伴隨著尖銳的嘶鳴，瞬間將小隊四人完全籠罩。
“趴下！”
雷烈怒吼，同時發(fā)動異能，一層巖石般的角質層迅速覆蓋了他的皮膚。
孫莉的身形變得模糊，試圖向側方閃避。
大奎則笨重地試圖將身體縮在重機槍后面。
但太遲了。
氣體的擴散速度遠超他們的反應。
就在這千鈞一發(fā)之際。
“起！”
一聲低喝來自隊伍最后方。
是林默！
他的異能瞬間爆發(fā)！
地面上那些病態(tài)的、灰黑色的變異藤蔓仿佛被注入了生命，瘋狂地從水泥地面的裂縫中竄出。
數(shù)十條堅韌的藤蔓急速生長，交織，瞬間在小隊頭頂和四周編織成一道臨時的、密不透風的綠色屏障。
“滋啦——”
黃綠色的腐蝕性氣體噴涌在藤蔓屏障上，發(fā)出令人牙酸的灼燒聲。
綠色的藤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、枯萎、斷裂。
但它們成功為小隊爭取到了最寶貴的幾秒鐘躲避時間。
雷烈、孫莉、大奎狼狽地撲倒在地，滾到一處巨大的機械殘骸后面。
雖然吸入了一些氣體，喉嚨劇痛，但總算避免了被直接噴射的致命傷害。
孫莉捂著喉嚨劇烈地咳嗽，她看向那迅速枯萎崩解的藤蔓屏障，臉上閃過一抹無法掩飾的驚異。
警報聲依舊在廠房內回蕩。
這尖銳的聲響，混合著腐蝕性氣體的氣味，仿佛一道命令。
喚醒了這座工廠里沉睡的“守衛(wèi)”。
“吼——”
陰影中，傳來不屬于人類的嘶吼。
一個，兩個，三個……
一群被靈潮深度腐蝕的變異生物從黑暗的角落里走了出來。
它們的身軀極度扭曲，有的拖著長長的、流淌著粘液的尾巴，有的身上長滿了膿包般的腫瘤。
腐爛的惡臭混合著化學藥劑的味道，撲面而來。
它們空洞的眼眶里，燃燒著暴虐的紅光，目標明確地鎖定了雷烈等人。
“準備戰(zhàn)斗！”
雷烈怒吼一聲，巖石化的拳頭砸在地面。
他一馬當先，迎著最近的一頭變異體沖了上去。
“噠噠噠噠！”
大奎將重機槍架在機械殘骸上，咆哮的火舌再次噴吐，彈藥朝著怪物群傾瀉而去。
孫莉的身形在陰影中閃動，兩把匕首倒握在手，尋找著側翼突襲的機會。
戰(zhàn)斗，再次爆發(fā)。
（本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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