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學(xué)校。
我整個人像虛脫了一樣。
倒在床上。
一動不想動。
后背那被玻璃碎片劃到的幻痛。
似乎還在隱隱發(fā)作。
室友們圍過來。
七嘴八舌地問。
趙曉萌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下午的驚魂一幕。
“你們是沒看見!哲思當(dāng)時臉白得跟紙一樣!指著里面就喊搶劫!結(jié)果你們猜怎么著?里面柜子真碎了!保潔阿姨腰上被捅了個印子!血都滲出來了!劫匪臉上還有道疤!”
“哇!哲思!你也太牛了吧!”
“神探啊!”
“快說說!你怎么發(fā)現(xiàn)的?”
她們興奮又崇拜地看著我。
我只覺得累。
累到骨髓里。
我拉起被子蒙住頭。
“我累了。想睡會兒?!?/p>
她們看我狀態(tài)不好。
識趣地散開了。
被子里。
我蜷縮成一團。
黑暗中。
那雙帶著蜈蚣疤的兇狠眼睛。
死死地盯著我。
珠寶店的搶劫案上了本地新聞。
報道說。
在警方和商場安保的迅速行動下。
根據(jù)目擊者提供的準(zhǔn)確線索(一個戴眼鏡的年輕女學(xué)生)。
案發(fā)后不到四十八小時。
就在鄰市一個長途汽車站。
將試圖外逃的犯罪嫌疑人王某抓獲。
報道里提到了王某的特征。
左眼角下方。
有一條明顯的陳舊性疤痕。
外號“刀疤”。
是本地一個盜竊搶劫團伙的成員。
報道還提到。
保潔員張某被脅迫參與作案。
其被犯罪團伙控制的兒子已被安全解救。
警方順藤摸瓜。
打掉了整個犯罪團伙。
新聞畫面里。
那個“刀疤”王某被押上警車時。
眼神依舊兇狠。
但多了幾分絕望和不解。
他大概想破頭也想不明白。
自己策劃得幾乎天衣無縫(利用了監(jiān)控死角,脅迫內(nèi)部人員)。
怎么會在幾分鐘內(nèi)就暴露了?
還暴露得這么徹底?
連臉上的疤都被看得清清楚楚。
趙曉萌拿著手機。
激動地指給我看。
“哲思!你看!真是那個刀疤!你太厲害了!警方都表揚你了!說你是關(guān)鍵目擊者!”
我掃了一眼新聞畫面。
那張帶著蜈蚣疤的臉。
讓我胃里一陣翻騰。
我移開目光。
“巧合而已?!?/p>
“什么巧合??!這叫見義勇為!慧眼如炬!”趙曉萌很興奮。
其他室友也圍過來。
“哲思,快傳授點經(jīng)驗!怎么練的這眼力?”
“對啊對啊!教教我們唄!”
我扯出一個疲憊的笑。
“哪有什么經(jīng)驗。運氣好。”
心里卻像堵了一塊冰冷的石頭。
慧眼如炬?
不。
是厄運纏身。
每一次“看見”。
都像被拖進地獄走了一遭。
帶回一身洗不掉的寒氣。
我起身。
默默走進洗手間。
擰開水龍頭。
一遍又一遍地洗手。
冰冷的水流沖刷著手指。
我用力搓洗。
好像這樣就能洗掉那無形的污穢。
洗掉那些強塞進我腦子里的、別人的絕望和痛苦。
可是。
洗不掉。
那股寒意。
已經(jīng)滲進了骨頭里。
珠寶店事件后。
我變得更加沉默寡言。
甚至有點神經(jīng)質(zhì)。
走在路上。
會刻意避開人群。
避免任何可能的肢體接觸。
上課也總是坐在角落。
盡量不碰公共物品。
實在要碰。
比如教室門把手。
我會先用紙巾墊著。
或者飛快地碰一下立刻縮回手。
像在躲避瘟疫。
趙曉萌她們起初還打趣我。
說我“神經(jīng)過敏”。
“哲思,你這潔癖也太嚴(yán)重了吧?”
后來看我總是心事重重。
臉色也不好。
也就不再多問了。
只是看我的眼神。
多了一絲擔(dān)憂和疏離。
我知道。
我又開始變得“奇怪”了。
像個格格不入的異類。
可我沒辦法。
那種被強行拖入他人死亡或痛苦記憶的感覺。
太可怕了。
比噩夢還真實。
比刀割還疼。
我寧愿孤獨。
寧愿被人當(dāng)成怪人。
也不想再經(jīng)歷一次。
我只想安安靜靜。
當(dāng)個最最普通的學(xué)生。
畢業(yè)。
找個普通的工作。
過最普通的日子。
把那個該死的“能力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