凜冽的寒風(fēng)如同無數(shù)把冰錐,無孔不入地扎進(jìn)單薄的衣衫,直透骨髓。街道空曠死寂,只有風(fēng)雪的咆哮和腳下積雪被踩踏時發(fā)出的“咯吱”聲,單調(diào)而壓抑。兩旁高門大戶緊閉的朱門,像一張張冷漠嘲諷的臉。
“小…小姐……”小桃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,帶著哭腔和絕望,“我們…我們?nèi)ツ膬喊??”她的小臉凍得發(fā)紫,嘴唇烏青,瘦小的身體篩糠般抖個不停,全靠一股意志力支撐著攙扶汪清瑤。
去哪兒?
汪清瑤自己也想知道。前路茫茫,舉目無親,身無分文,只有兩個在風(fēng)雪中瑟瑟發(fā)抖、隨時可能倒下的孤女。刺骨的寒意和沉重的疲憊如同跗骨之蛆,瘋狂啃噬著她的意志。剛才在侯府門口強(qiáng)撐的那一口氣,正隨著每一步的艱難挪動而迅速消散。
腦海中那個冰冷的機(jī)械音再次突兀響起:【新手任務(wù):脫離當(dāng)前困境(1/1)完成!獎勵:功德值10點,隨機(jī)基礎(chǔ)技能抽取中……】
【叮!恭喜宿主獲得基礎(chǔ)技能:初級草藥辨識(精通)。相關(guān)知識已灌輸?!?/p>
一股龐大的、雜亂的信息流瞬間涌入汪清瑤的腦海!無數(shù)關(guān)于草本植物的形態(tài)、特征、氣味、生長習(xí)性、藥性藥理的知識碎片,如同開閘的洪水,蠻橫地沖刷著她的神經(jīng)。劇烈的脹痛感讓她眼前陣陣發(fā)黑,腳下一個趔趄,幾乎栽倒在雪地里。
“小姐!”小桃驚恐地尖叫,拼盡全力抱住她。
汪清瑤死死咬住下唇,口腔里彌漫開淡淡的血腥味,尖銳的疼痛讓她勉強(qiáng)保持住一絲清醒。她閉著眼,急促地喘息,冷汗瞬間浸透了里衣,又被寒風(fēng)凍成冰殼,貼在背上,冷得鉆心。
這該死的系統(tǒng)……簡直是要命!
“沒事……”她喘息著,聲音嘶啞得厲害,幾乎是氣音,“扶我……找個……能避風(fēng)的地方……” 她必須活下去!無論是為了前世的仇,還是為了這莫名其妙得來的第二次機(jī)會!
主仆二人幾乎是憑著求生的本能,在空寂無人的街巷里深一腳淺一腳地挪動。意識越來越模糊,四肢百骸都叫囂著要罷工。就在汪清瑤覺得自己快要徹底凍僵、意識沉入黑暗的前一刻,小桃?guī)е耷坏?、如同天籟般的聲音響起:
“小姐!前面……前面好像有個破廟!”
風(fēng)雪中,一座低矮破敗的土地廟,如同被遺棄的孤獸,瑟縮在巷尾的角落里。廟門歪斜地敞開著,里面黑洞洞的,透著一股陰冷潮濕的霉味,但至少,它擋住了最肆虐的風(fēng)雪。
小桃?guī)缀跏沁B拖帶拽地把汪清瑤弄進(jìn)了廟里。廟內(nèi)空間狹小,供奉的土地神像早已褪色斑駁,布滿了蛛網(wǎng)灰塵。角落里堆著一些凌亂的、散發(fā)著腐味的干草。
一進(jìn)廟門,隔絕了刺骨寒風(fēng),汪清瑤緊繃的那根弦猛地一松,眼前徹底一黑,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。最后的意識里,是小桃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拼命搖晃她的手臂。
【警告:宿主生命體征急劇下降!體溫過低!建議立即采取措施!】冰冷的系統(tǒng)提示音如同最后的喪鐘。
不!她不能死!絕對不能!
一股強(qiáng)烈的、源自靈魂深處的不甘與憤怒轟然爆發(fā)!她猛地睜開眼,像一條被拋上岸瀕死的魚,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。胸腔里火燒火燎,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凍傷的肺部,痛得她蜷縮起來。
“小姐!小姐您醒了!”小桃驚喜的哭聲傳來,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。
汪清瑤掙扎著坐起身,顧不上身體的劇痛,目光急切地掃視著這破廟的每一個角落。剛剛灌注入腦的“初級草藥辨識”知識如同被激活的星圖,在絕望的黑暗中亮起點點微光。
枯草堆……腐朽的梁柱縫隙……神像底座下的陰影……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銳利地掃過。
“小桃……”她聲音嘶啞,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急切,“去……把神像后面……那些干枯的、葉子像羽毛、根莖發(fā)黃的草……都拔過來!快!”
小桃雖然不明所以,但看到小姐眼中那奇異的光彩和急迫,立刻連滾爬爬地?fù)湎蛏裣窈竺?,手忙腳亂地扒拉出一小堆枯黃萎?dāng)〉碾s草。
汪清瑤顫抖著手,在那堆枯草里快速翻撿。指尖觸碰到幾株莖稈細(xì)長、頂端還殘留著細(xì)小傘狀花序殘骸的干草時,她眼中猛地爆發(fā)出狂喜的光芒!
“就是它!”她幾乎是吼出來的,因為激動和虛弱而劇烈咳嗽起來,“快!咳咳……把這些……還有那邊……像細(xì)竹葉的……都找出來!”
小桃被她的樣子嚇到了,但動作更快。很快,一小堆形態(tài)各異的枯草堆在了汪清瑤面前。
汪清瑤強(qiáng)忍著眩暈和劇痛,集中全部心神,雙手近乎痙攣般地搓揉、撕扯著那些干枯的莖葉。她需要火!需要熱量!需要把這些蘊(yùn)藏著藥性的植物點燃!
“火折子……”她看向小桃,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。
小桃愣了一下,隨即慌亂地在自己單薄的衣衫里摸索,最后帶著哭腔絕望地?fù)u頭:“沒……沒有了小姐……剛才在侯府外面……掉、掉雪里了……”
唯一的希望……破滅了?
不!還有辦法!汪清瑤的目光死死盯住神像前那個積滿灰塵、缺了一角的破陶碗。她猛地?fù)溥^去,抓起陶碗,用盡全身力氣,狠狠砸向旁邊一塊凸起的、棱角分明的青石!
“啪嚓!”
陶碗碎裂!幾片邊緣鋒利的碎片濺落在地。
汪清瑤撿起一塊最趁手的、帶著尖銳棱角的碎片,又一把抓起旁邊幾根粗硬的枯枝。她深吸一口氣,回憶著前世在紀(jì)錄片里看到的、最原始的鉆木取火方法。將枯枝一端抵在另一塊相對平整的碎陶片上,用尖銳的陶片棱角,對準(zhǔn)枯枝的中心點,雙手死死壓住陶片邊緣,開始用盡全身的力氣,瘋狂地、不顧一切地來回摩擦!
“呲啦……呲啦……”
刺耳的刮擦聲在死寂的破廟里響起。汗水混合著雪水從汪清瑤蒼白的額頭滾落,凍得通紅的雙手因為過度用力而磨破了皮,血絲混著木屑滲出。她咬著牙,眼神兇狠而專注,仿佛在進(jìn)行一場與死神爭奪時間的搏斗。每一次摩擦都耗盡她殘存的體力,手臂酸軟得快要抬不起來,每一次失敗都帶來更深的絕望。
小桃嚇得不敢出聲,只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,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,緊張地看著小姐近乎自虐般的動作。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,體力和體溫都在飛速流逝。就在汪清瑤眼前陣陣發(fā)黑,手臂再也抬不動的瞬間——
一點極其微弱的、幾乎看不見的橘紅色火星,猛地從摩擦點迸濺出來!落在下面早已準(zhǔn)備好的、最細(xì)軟蓬松的干草絨上!
汪清瑤的心臟驟然停止!她屏住呼吸,用盡最后一絲意志力,顫抖著、小心翼翼地對著那點微弱的火星,輕輕、輕輕地吹氣。
呼……呼……
微弱的火星頑強(qiáng)地掙扎著,忽明忽暗,仿佛下一秒就要熄滅。汪清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肺部撕裂般的疼痛讓她每一次吹氣都像是酷刑。小桃也緊張得忘記了哭泣,死死盯著那點希望之光。
終于!一縷細(xì)微到幾乎看不見的青煙裊裊升起!
緊接著,那點微弱的橘紅猛地一跳!瞬間點燃了干草絨!
一小簇溫暖、明亮、跳躍著的火焰,如同黑暗中誕生的奇跡,在冰冷破敗的土地廟里,驟然升騰起來!
“著了!小姐!著了!”小桃爆發(fā)出狂喜的尖叫,激動得語無倫次。
汪清瑤看著那簇火焰,渾身的力氣仿佛瞬間被抽空,整個人脫力地癱軟在冰冷的草堆里,大口喘息著,臉上卻露出了重生以來第一個發(fā)自內(nèi)心的、帶著淚光的笑容。火光跳躍著,映亮了她蒼白狼狽卻熠熠生輝的臉龐。
【叮!宿主以智慧與毅力點燃生命之火,自救成功,功德值+5?!肯到y(tǒng)的提示音,此刻聽起來竟有了一絲溫度。
有了火,一切就有了希望。
汪清瑤不敢耽擱,強(qiáng)撐著指揮小桃將之前挑揀出來的幾種干草投入火堆。紫蘇梗、荊芥穗、還有幾片干枯的生姜殘片(那是之前從角落里翻出來的,不知何人遺落)……這些帶著辛溫發(fā)散藥性的草藥在火焰的舔舐下,迅速釋放出濃烈而獨特的氣味,辛辣中帶著一絲草木的清香,迅速彌漫在狹小的廟宇空間里。
小桃被嗆得連連咳嗽,眼淚直流,但還是按照汪清瑤的指示,盡量靠近火堆,貪婪地汲取著那帶著草藥味道的寶貴暖意。
汪清瑤則閉上眼睛,集中精神引導(dǎo)著呼吸。每一次吸氣,都將那帶著辛溫藥力的溫?zé)峥諝馍钌罴{入肺腑;每一次呼氣,都努力將體內(nèi)的寒氣濁氣排出。一股股微弱卻持續(xù)的熱流,隨著呼吸在她僵硬的四肢百骸中艱難地游走、滲透,驅(qū)趕著盤踞的酷寒。凍得麻木的指尖和腳趾,開始傳來針扎般的刺痛——這是血液重新開始流動的信號,是生命復(fù)蘇的痛楚。
不知過了多久,汪清瑤緩緩睜開眼。雖然依舊虛弱,手腳冰涼,但那種深入骨髓的冰冷僵硬感已經(jīng)退去大半,意識也前所未有的清明。她看向火堆旁同樣緩過勁來、正用崇拜眼神看著自己的小桃,心中一塊巨石落地。
“小姐……您……您怎么知道那些草……”小桃忍不住小聲問,眼里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慶幸和不可思議。
汪清瑤沒有解釋,只是疲憊地笑了笑,目光投向破廟外依舊肆虐的風(fēng)雪?;鸸庠谒壑刑S,映出深處冰冷的決心和一絲微不可查的算計。
“小桃,”她的聲音依舊沙啞,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天亮了,我們?nèi)ノ魇??!?/p>